明極便側着頭注視他。
風從山隙間吹來,熔岩的光映入姜栝的眼,他正在專注地眺望着遠處的護神和半神。突然他轉頭回望明極,與明極對視着道:“不止這一處。”
話音一落,他拉了明極一把,要把明極拉到别處。
明極被他猝不及防一拉,随即很快掙脫,不阻不撓地跟着他。
邊走邊探查,果不其然在另一處發現了别的護神和半神,比剛才出現的還要少,隻有一個護神和一個半神,同樣被此界風神的神力護佑着。
“七郎,要不要捉……”
姜栝的話沒有說完,但明極也知道他是想捉護神和半神來逼問——本性難移。
可他的話被打斷了,因為遠處一個穿着天神服的身影從被山石擋住的地方走了出來。兩界神天的天神服就是那麼個一成不變的模樣,沒什麼新意,走過來的這位天神腰間墜着一塊白玉。
距離太遠,看不清上面雕刻的紋路,不過随着一道清風拂面,護神和半神頭頂的熱氣被清涼的氣擠走,此人的身份也不言自明了。
明極遠遠地打量李不如,見他走向護神和半神,絲毫沒有架子地與他們一同蹲下察看礦脈,挑揀了幾塊從熔岩之地掘出來的石塊,手轉着随意看一圈就放下了,站起身時還拍了拍半神的肩膀,似乎與半神交談起來了。
在兩界神天中,這位據說是半神成神的天神總要比别的天神低一頭。當年他成神之事,明極即便是待在日終山也有所耳聞,無非就是兩界神天那點叫人頭大的關系往來:天神看上半神,為表心意便将血脈神力渡給半神,讓半神成神,自己殒命。
明極隻覺得上一位此界風神比他見過的天神都要蠢,别的東西,什麼情不情意不意的,明極捋不清看不透,最不願意搭理。
李不如是半神出身,他能将自己與半神護神等量齊觀平起平坐也不足為奇。
“這人……眼熟得緊,”姜栝悄聲對明極道,“要小心。”
被他出聲打斷思緒,明極這才重新注意到姜栝,淺淺打量他一遍并沒有打量出什麼結果。
正當明極還要繼續監察李不如,高空中忽然傳來一陣飛鳥清晰刺耳的尖嘯。
就在明極頭頂。
明極猛然仰頭一望,望見一隻雪白的飛鳥盤桓在爪山之上,它不願意往下飛,約莫是被熱氣阻擋了。
很明顯,那是跟着三妄殿調香來找明極的飛鳥。
明極心中驚覺,複而朝李不如望去,不出所料,李不如也被飛鳥的長鳴吸引了,在仰頭望着那隻飛鳥。
飛鳥不知道是誰放來的,極有可能是素河,但也怕是别的神給罔羅陳的消息,隻是如今罔羅陳的香囊在明極身上,錯把明極當罔羅陳了。
無論是從哪裡來的飛鳥,都不能落到李不如手中,否則不是牽連素河就是牽連罔羅陳。
他還沒想出應對方法,一道此界風神之力就從李不如手中竄向高空,飛鳥有所察覺,便乘着那道風向下俯沖,沖到一半卻沒有朝李不如飛去,而是朝明極這邊來,速度之快隻在電光火石之間。
瞬息之間明極想出了個對策,可是不等他實施,一道神力卻從他身邊一閃而過,再反應回來,折了一隻翅膀的飛鳥撲騰着墜落在地,有此界風神之力在它周圍旋繞,它幾番“撲棱撲棱”都沒能重新飛起來。
明極“唰”地看向姜栝,姜栝卻一臉茫然地看回來,全然不知自己剛剛對飛鳥用了神力,折了飛鳥的翅膀。
飛鳥墜落于地,險些掉進發光的岩漿,翅膀斷了,腿也斷了,好在離李不如很遠,而離明極隻差一道薄薄的山體和幾十步路的距離。
一眨眼,不化山風雲突變,雷霆萬鈞狂風四起,山口發出熔岩滾滾的聲音,緩緩流淌的岩漿宛如長蛇一樣扭動,快速地連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岩漿海,把李不如和那兩個護神半神困在一隅,交錯的雷電和肆意的狂風讓他們難以視物。
明極借此機會走出爪山,要把受傷的飛鳥撿回來。
蓦然間,在離飛鳥更近的地方,有一道身影從石塊後面走出來,出現在電閃雷鳴之中,走到飛鳥身邊撿起了飛鳥。
雖然這道身影比行至半途的明極搶先一步,但從他出現到撿起飛鳥,他的動作都很緩慢輕柔,無端帶着點頹萎。
他的出現太過突然,明極才注意到他他卻也看到了明極。
身影慢慢地站起身,把飛鳥抱在懷中,沒穿天神的衣服,也沒穿護神半神的衣服。
他眼眸無力,望向明極道:“啊……原是……善神明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