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雪燭與顧寒時的确曾在同一間書院念過書,兩人是同窗,卻又不僅僅是同窗。
他們還是青梅竹馬的玩伴,無話不談的摯友,兩人還曾互為師徒。
顧寒時教葉雪燭醫理及辨認藥材,葉雪燭則教顧寒時騎馬射箭。
兩人每日一起上學,一起下學,就連旬休時也要湊在一起。
趕上旬休日,兩人能一起做的事就更多了。
他們一同去城外的雲夢山上采藥,一同去邊境的草市上閑逛,淘換些有趣的小玩意兒。
他們還會一起去城中的慈幼局,陪失去兒女的老人,失去爹娘的孩子說笑玩耍。
若趕上天氣不好,不能出門,兩人便一起讀書寫字,擺弄藥材,甚至還曾一同下過廚。
葉雪燭摩挲着手中的茶盞,有些走神,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原本溫熱的茶水已經有些涼了。
葉雪燭很不好意的沖祝嵘笑了笑,如實說:“忽然想起一些往事,有些走神了。”
“想來應該是一些很愉快的往事。”祝嵘目光溫和地看着葉雪燭,“見你走神時臉上一直都挂着笑,便沒擾了你。”
“叫祝公公說中了,的确是很愉快的往事。”說罷,葉雪燭便斂了笑,與祝嵘正色道,“祝公公,還有第二件事。”
聞言,祝嵘二話不說,就從袖袋中掏出一張紙遞給葉雪燭。
葉雪燭雙手接過,立馬展開來細瞧。
這是一張用寥寥幾筆線條勾畫的簡單地圖。
“能看得懂嗎?”祝嵘問。
“嗯。”葉雪燭點頭,感激道,“多謝祝公公。”
祝嵘擺手,示意她不必客氣,接着又問:“你預備何時去?”
葉雪燭答:“明日一早。”
“這麼急?”祝嵘遲疑。
葉雪燭道:“今日入城之前就該去的,拖到明日已是失敬,明早城門一開,我就出城過去。”
見葉雪燭态度堅決,祝嵘也不攔她,隻道:“我陪你一道去。”
“祝公公是怕我走丢了?”葉雪燭一邊将地圖折起,小心收好,一邊與祝嵘玩笑說。
祝嵘在興來那些小的面前,素來老成持重,不苟言笑,在葉雪燭面前,卻從不仗着自己年紀大,資曆深,擺出一副威嚴樣子。
不為别的,隻為葉雪燭人太伶俐,她要是想逗誰笑,就沒有逗不笑的。
在葉雪燭面前,祝嵘是想威嚴也威嚴不起來。
“你說對了,我就是怕你自個走丢了。”祝嵘接着葉雪燭的話茬,半玩笑半正經的說。
“不會的。”葉雪燭看着祝嵘,目光湛湛,認真道,“誰會忘了回家的路呢。”
祝嵘當然不是真怕葉雪燭會迷路,他是怕葉雪燭會被攔路。
今日城門口發生的事,祝嵘在稍早些時候,已經聽興來詳細講過。
顯然,卓城守那個混蛋兒子,絕不可能輕易放過葉雪燭。
而這座城中,恐怕也還有不少因葉天鈞之過,遷怒于葉雪燭的人。
放葉雪燭一個人單獨出去,實在太危險。
祝嵘也不跟葉雪燭打趣了,嚴肅說:“明日一早,再叫上裴放,我倆同你一起去。”
祝嵘說的這個裴放,就是楚宥的侍衛長,很耿直仗義的一個青年。
“哪就需要這般興師動衆了。祝公公您想想,您,裴侍衛與我,咱們三人真要一同走在街上,那得多顯眼。倒不如我一個人,快去快回。我都已經想好了,明日我隻管找個帷帽往腦袋上一扣,帷布一遮,誰還認得出我。您就讓我自個兒去吧,這事兒我本就該自個兒去。”葉雪燭好聲好氣的與祝嵘商議。
祝嵘原是打定主意,明日要陪葉雪燭一起,卻被葉雪燭最後一句話給說動了。若換做是他,應當也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去辦這件事。
“殿下的令牌不是在你那兒收着嗎,你明日把它揣在身上,若真遇上什麼麻煩,就亮出來。”
聽祝嵘這是答應了,葉雪燭立即保證,“我聽祝公公的,明日一定帶上。”
祝嵘微微點頭,啜了口茶,才又與葉雪燭說:“你明兒需要的東西,我都已經命人準備好,就放在後院的雜物房裡,你明早走時記得帶上。”
葉雪燭知祝嵘向來心細如發,行事穩妥,會提前為她打點好那些,她并不意外,隻隔着桌子,沖祝嵘躬了躬身,誠懇謝道:“謝祝公公為我周全。”
“光嘴上謝多沒誠意,聽說你明兒要親手為殿下炖一鍋寒宵城最有名的黃焖羊肉,到時候記得留一碗給我。”總被葉雪燭逗,祝嵘偶爾也想逗一逗葉雪燭。
“一碗哪裡夠,我要單獨為祝公公炖上一大鍋。”葉雪燭邊說邊比劃,這麼大,這麼大一鍋哦。
祝嵘反被葉雪燭給逗笑了,笑過之後,忽然想起什麼,又對葉雪燭說:“我派人打聽那卓熠的腿疾時,還意外打聽到另一件事,是關于薛世才的,你想不想聽。”
葉雪燭趕忙點頭,“想聽。”
祝嵘也沒賣關子,将他打聽來的事,原原本本給葉雪燭講了一遍。
葉雪燭聽完以後,氣得大罵薛世才畜生不如,恨不能立刻提刀把那混賬東西抓來剁了喂狗。
不,不能喂狗,狗子何辜,要吃那種爛污東西。
“我跟你講這些,不為别的,隻為讓你認清那些意圖對你不利的人,有多卑鄙無恥。你絕不可掉以輕心,日後需得加倍堤防。”祝嵘拿出平日裡待興來他們的威嚴,語重心長的叮囑葉雪燭。
葉雪燭勉強壓下心中的火氣,重重點頭,“我知道。”
祝嵘知葉雪燭是個有分寸的,也沒再啰嗦,“好了,天色不早,你也累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祝公公不去安置?”葉雪燭問。
祝嵘捧起茶盞,“喝完這盞茶就回去。”
“臨睡前喝這麼多濃茶,您仔細睡不着。”葉雪燭勸了一句。
祝嵘沖葉雪燭擺擺手,示意不必理他。
葉雪燭便沒再勸這老頑固,起身告辭。
“對了,還有一事。”祝嵘忽然開口。
葉雪燭連忙停下腳步,轉過身。
“殿下原說明日午後,要去隔壁溫王府拜訪,我估麼着那個時辰,你必定趕不回來。你自己說,你是想殿下等你回來,你們一道去,還是想改日自己去一趟?”祝嵘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