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也有!這邊也有好多!”
“小心!都小心!快退後!都退後!”
一番兵荒馬亂之後,緊接着便是“嗖嗖”幾聲箭矢離弦,呼嘯着劃破空氣的聲響。
然而兩側山道上的狼群,卻并未被飛箭驅走,反而越聚越多,居高臨下地沖着山下的車馬,發出危險的低吼。
一向訓練有素的禦馬,在從四面八方傳來的狼嚎聲中,顯得十分焦躁,馬蹄不安地來回踱動,似乎随時都有可能失控奔逃。
在稍稍怔忪了片刻後,葉雪燭本就黑亮的雙眼驟然大亮,她抄起身旁的桑柘弓,撂下一句“興來,守着殿下”就轉身朝車外走去。
動作之快,根本不給人阻止她的機會。
“阿姐,你沒有箭!”楚宥起身,欲追出去,卻被興來攔住。
箭?她不需要箭。
葉雪燭走出馬車,雙腳開立,與肩同寬,穩穩地站在車轅上。
她左手持弓,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扣住弓弦,左手虎口推弓,肩膀用力,緩緩将弓拉開,朝着天空虛射一箭。
弦音嗡鳴,在山壁間回蕩,若非氣力不足,未将弓拉至圓滿,弦音會傳得更遠,響得更久。
可即便如此,這聲音也如同水入滾油鍋,激起狼群更加激烈與興奮的反應。
狼嚎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響徹雲霄。
馬匹越發不安起來,馬上的侍衛們也都驚懼萬分,一邊焦灼地安撫馬匹,一邊緊張地觀察兩側山上越聚越多的狼群,面色慘白如紙。
而葉雪燭平日裡少有血色的臉上,卻因喜悅而面泛紅光。
故友重逢,自然是喜不自禁。
葉雪燭再次舉起手中的木弓,朝天虛射一箭。
狼群就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再次給予最熱烈歡騰的回應。
蓦地,遠處山中傳來一陣悠揚的羌笛聲。
笛聲一響,狼群就瞬間安靜下來。
待到笛聲落下,聚集在兩側山間的狼已經一隻不剩,盡數隐沒于山林之中。
受到極大驚吓的人與馬,才終于緩緩松了口氣。
誰知這口氣還沒松完,卻又突然聽到一陣異響。
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的山道上,出現了一匹通體烏黑的高頭大馬,馬上坐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輕公子。
公子面如冠玉,俊美無俦,一雙鳳眸微微上挑,勾人神魂,攝人心魄。
一陣風起,吹得白衣飄飄,更添了幾分遺世獨立的出塵味道。
好看的不似凡人,倒像是隐居于山中的神明。
宛如谪仙般出塵絕豔的白衣公子,神情淡漠地瞥了一眼山下的車馬,便欲駕馬離去。
誰知身下的大黑馬,卻突然猛地調轉馬頭,載着白衣公子,朝山下飛奔而去。
侍衛們見狀,紛紛拔刀,萬分警惕地指向突然出現,又突然朝這邊疾馳而來的一人一馬。
“都放下武器!”葉雪燭大吼一聲。
侍衛們聞言,正猶豫着要不要聽話放下武器,大黑馬已經一陣風似的掠過他們,直接沖向慎王乘坐的馬車。
狂奔而來的大黑馬在車前停下,四蹄還沒立穩,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大腦袋,往葉雪燭懷裡蹭。
葉雪燭趕忙放下手中的弓箭,傾身上前,雙手輕輕撫過大黑馬的耳朵,頭頂和脖頸,眼中有水光閃動。
小黑!是她的小黑!
葉雪燭花了數息時間,才讓自己稍稍冷靜些,她直起身來,正欲與馬背上的白衣公子說什麼,就見白衣公子看都不看她一眼,便翻身下馬,袖子一甩,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顧……”
葉雪燭就像喉嚨裡被塞了團棉花,悶痛的說不出話來。
眼看着白衣公子走出去老遠,才艱難地從嗓子眼裡擠出三個字。
“顧,寒,時。”
聲音小到隻有她自己能聽見。
葉雪燭輕輕拍了拍馬頸,望着顧寒時越走越遠的背影,對小黑說:“快去找他吧。”
小黑顯然能聽懂葉雪燭的話,隻見它依依不舍地用腦袋蹭了蹭葉雪燭的掌心,再蹭一下,又蹭一下,才揚起馬蹄,朝顧寒時追去。
聽見馬蹄聲,顧寒時停下腳步。
小黑小跑上前,垂下馬首,讨好似的碰了碰顧寒時的肩膀。
顧寒時擡手摸摸小黑的頭,繼續往前走。
小黑乖乖跟在顧寒時身側,一人一馬,一白一黑,漸漸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混亂一時的長雲坡,終于恢複了甯靜,沒有狼嚎聲,也沒有馬蹄聲,隻有山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