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得意地為小仆解惑兼賣弄:“笨!小郎君被人堵了何止一回兩回,還不是都安然脫身了?其中的奧妙知道是什麼嗎?那就是‘金、蟬、脫、殼’四個字啦。”
小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另一邊,蘭弘之起身笑着道:“狸奴回來得正好,不會誤了今日夜宴。事情都辦妥了?”
少年褪了鞋履入席,無奈道:“大兄,不是說好再不叫這個乳名的麼?”
蘭弘之哈哈大笑,連道“口誤”。
少年一臉真拿你沒辦法的樣子,将鞭子随手放在案上道:“已經妥當了。北地連年大旱,又遇上戰亂,逃入南地的流民不知幾多......在匈奴人封鎖關卡之前,能收容多少是多少吧。”
“我們蘭氏一族供奉天師道多年,讓那些道人騰出些屋舍收容流民的面子總是有的。”
蘭弘之搖搖頭:“話是這樣說,不過有你出馬,那些道人終歸好說話些。”
說着他又忍不住歎息:“唉,甯願耽誤春耕也要南逃,可見那些流民在北地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可惜這還隻是個開始,南北一場大戰在所難免,今後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也怪我能力不足......”
少年正色道:“大兄何必妄自菲薄?身為荊州刺史,大兄治理有方,百姓生活無虞,包括那些逃命過來的難民,在大兄手底下總能讨一口飯吃,得片瓦遮身。”
“何況,有人就有兵,大兄的勢力也該繼續擴張了。”
蘭弘之苦笑道:“茗之這話真是羞煞為兄了!要不是你之前多次獻策,光是安頓那些流入荊州的難民就該讓我焦頭爛額了,哪裡還談得上什麼征募兵士,擴張勢力呢?”
“為兄能有今天,全都是你的功勞啊!”
“大兄哪裡話。”少年搖搖頭,另換了一個話題,問道:“北地來的客人已經安置好了嗎?華戎國的右賢王孛兒布斤果然親自來了嗎?”
說起這個,蘭弘之顯然也有些感慨:“提到這位華戎國的右賢王,有件事我之前沒來得及告訴你。”
“此人原本就與我蘭氏有些淵源,幾年前我們還曾見過面,隻是那個時候我和祖父尚且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直到今天與對方再見面,我才知道他居然是華戎國的右賢王,虛闾於邪大單于最信任的心腹之一!怪不得現在這樣敏感的時候,竟然有華戎國大貴族肯親赴險地,來我大周……原來是他啊!”
嗯?少年好看的眉尖略動了動,大兄這是“還沒來得及告訴”,還是“故意不說”?
“這件事說來話長,還要從我們那位最年輕的從祖父說起……”
大體把當年的事情說給幼弟,兩人感慨了一番之後,蘭弘之囑咐道:“現在天色不早了,你這幾日舟車勞頓也該累了,先去好好休息一下,養精蓄銳。等到今晚宴會的時候,還要你幫襯為兄一把。”
少年點點頭:“這是自然,大兄放心。”
頓了頓,他又問道:“夜宴的陪賓安排好了嗎?可還周全嗎?”
“都是我們的心腹幕僚和掾屬,放心吧。”
蘭弘之知道少年問話的用意。今夜他們要宴請的主賓身份敏感,再怎麼謹慎也不為過。
雖說現在整個荊州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尤其是治所武昌被打造得如鐵桶一般,但事關重大,一切還是小心為上。
“包括樂舞伶人也一概用的我們蘭氏一族的家伎,不虞有失。”
聽到這裡,少年點點頭,不再多言,握住鞭子起身告辭。
走到席邊的時候,他忽然停住腳步,也不回頭,隻是望着門外的斜陽淡淡道:“大兄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話嗎?”
“你曾問過我,我所求的,到底是什麼?我的回答是,隻願兄長喜樂安康,心想事成。若是再多一些,就是陸賊伏誅,大仇得報!”
“這句話當時為真,現在為真,将來亦為真,這是我的肺腑之言。”
“所以,大兄盡可多信任我一些。”
蘭弘之沉默下來。夕陽斜照入室,為他鍍上了一層淡淡金光,一時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早已離開,蘭弘之方才歎息一記,低聲應道:“我知道,我也相信你。”
正如少年每次出現在京都,都引來萬人追捧,無數男女為之瘋狂。但凡出行,必定擲果盈車,花絹蓋滿頭一般,少年的魅力大概很少有人能夠抵擋,包括自己也不例外。
更何況,他不但容貌出衆,更是才智卓絕,是當世一等一的出色人物。
要不是他的出現,自己不會這麼快占據荊州,收攏當地豪強勢力,打擊流寇惡霸,整編隐戶逃民,獎勵開墾,推行新政,擴充兵員,發展坊肆交易,迅速擴大手中勢力。
更不會在流民湧入南地後推行以工代赈之策,養活了大批難民,極大地改善了整個荊州的生存面貌,成為周邊無數庶人心心念念的“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