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沈驚瀾張開嘴,音節卻卡在喉嚨中,生生頓住。想要問的話如鲠在喉,遇到困難一向大剌剌往前沖的她,此刻連最簡單的問題都不敢問出口。
醒來之後,她一直在回避這個問題。
“衛昭明呢?”
她深吸一口氣,還是問了出來。
“我在這兒呢。”
少年清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熟悉的語氣,帶着淡淡的草藥味靠近。沈驚瀾身體僵住,愣愣地注視着前方,忘記了動作。
聲音更近了些,沈驚瀾聽出其中的氣短虛弱。“怎麼都不願回頭看我了?”
一朵白色不知名的小花落在沈驚瀾的臉上,輕輕癢癢,帶着點點清香,驚擾了她的思緒。
好像因為太過虛弱産生幻聽了。
沈驚瀾閉上眼睛,頓了頓,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再次睜開眼睛,一張蒼白清俊中帶着幾分妖邪的臉蓦地闖入眼簾。
少年束着高高的馬尾,墜着金玉的細細發帶陽光下在發間熠熠發光,淡绯紅色的衣袍襯得人清瘦、妖豔,一雙明媚多情的桃花眼眼波流轉,認真地打量着自己的臉。
草藥味随着男子俯身靠近更加明顯,沈驚瀾怔怔地望着他,呼吸凝滞。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衛昭明的臉頰登時多了一片紅印。
“你打我做什麼?”衛昭明錯愕。
手上的觸感是真實的。沈驚瀾還是不敢輕易下結論,穩住氣息問道:“你是人是鬼?”
也有可能是秦秋與裴玄的想法同她一樣,即便把他變成鬼妖也比死了好。
“你舍身救了我,我怎會輕易死掉。”少年目光灼灼,含着笑意。
烏黑的頭發從他肩頭垂下,恰掃過沈驚瀾的臉龐,拂去了她臉上的小白花。
發絲觸碰到眼眸,沈驚瀾不自覺地閉上眼睛,點點涼意溫潤地掠過眼皮,酥酥麻麻,惹人心尖兒一顫。
沈驚瀾撥走頭發,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人,鼻子一酸,心中的難過、恐慌,失而複得的喜悅一齊湧來,化作兩行清淚落下。
“你吓死我了,”一開口,沈驚瀾便泣不成聲,“你當時沒了心跳和呼吸,我以為,我以為你再也醒不來了。”
“怎麼會?”衛昭明蹲下身子,用衣袖擦去她滿臉的淚痕。
她哭得鼻尖通紅,鬓邊幾縷碎發被淚水沾濕,雜亂地貼在慘白的臉頰,一雙墨黑的眼眸下還沾着幾滴未落下的淚珠,朦胧如薄雲籠月,梨花帶雨。
“别哭了,我們都活了下來,你應當高興才是。”
沈驚瀾狼狽地點點頭,吸了吸鼻子讓自己冷靜下來。
衛昭明仔細地将她的碎發捋順,妥帖别在耳後,聲音輕緩:“我自封穴位閉氣暈過去,與死無異。并非有意瞞你,隻是情況緊急,我不得不催動體内寒毒提前發作,不這麼做,恐怕真要變成鬼妖才能見到你了。”
“【衛昭明好感度】:85%。”
他提到了鬼妖?沈驚瀾心咚咚跳,難道說她那番話他都聽到了?
可為何他待她一切如常,沒有懷疑沒有疑問,好似未發生過,甚至好感度都在上升?
沈驚瀾頭還有些昏沉,一用腦便頭疼惡心,她索性暫時抛下這些疑問,上上下下從頭到腳細細将他打量:“你的傷如何了?”
“上一次你催動寒毒,多虧謝清言出手,否則性命難保,這次誰救了你?”
衛昭明回頭示意身後不遠處:“這次多虧了葉伯伯。”
“幻境湮滅之時,葉伯伯恰好在此,若不是他,我怕是醒不過來了。”
“當時你失血過多昏死不醒,也多虧葉伯伯及時出手。”
葉伯伯?順着他的目光瞧去,沈驚瀾這才發現不遠處一名身着玄青色衣服的中年男子正背對他們而立。
秦秋道:“葉楓師伯,是我們錦繡城的二當家。”
錦繡城的人也跟來了,這麼說衛長樞确實知道此事的。
沈驚瀾有些緊張,若是衛長樞派人一直暗中跟着他們,一定會對自己的身份起疑。
聽到自己的名字,葉楓回過頭來,沖着她微微點頭。
他大約四十幾歲,或許更年輕一些,細眉細目,圓鼻厚唇,面容白淨,一看便覺親近。
看起來還算好對付。沈驚瀾稍稍放寬心。
然而下一瞬眼前突然閃過一道黑影,沈驚瀾還沒反應過來,一枚玄鐵飛镖停在離眉心半寸處,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啪嗒”一聲,衛昭明手持劍鞘一個挽花擊落飛镖,而後起身擋在她身前,語氣不快:“葉伯伯,您這是做什麼?”
葉楓徐徐走近,手指一勾,飛镖回到手上後消失不見。他眯起眼睛笑了起來:“昭明這麼緊張,看來我沒猜錯,是你鐘意的女子。”
衛昭明大方承認:“不錯,她的确是昭明的心上人。”
“而且她救過我的命,是我的恩人,我知道葉伯伯心中有疑放心不下,但看在昭明的份上,請葉伯伯不要為難她。”
葉楓捋了捋下巴一撮稀疏的山羊胡,笑呵呵地擺手道:“我又不是你爹整天疑神疑鬼,既是你的恩人,那便也是錦繡城的恩人,我怎會為難她?隻是長樞有交代,我得回去交差。”
聽到衛長樞的名字,衛昭明目光微動:“父親可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長樞雖然沒說什麼,但他心裡是記挂着你的。”葉楓斟酌道。衛長樞對衛昭明一向冷淡,有時連他這個外人都看不下去。
衛昭明抿起嘴角,揚起頭微微一笑:“葉伯伯不必安慰我,他記不記挂,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