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楓留下一架馬車後便離開了,衛昭明提前催動寒毒,他們的時間更加緊迫,幾人簡單休整了一下便啟程。
沈驚瀾恹恹地在馬車裡半坐半躺,頭昏腦脹,身子發冷。
每日刀光劍影血流成河,身體一直被透支,回到現實之後即使被葉楓救回一條命,身體一松懈,所有的透支都在此刻償還。
好在馬車裡夠寬敞,沈驚瀾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馬車,眉頭緊皺,身體随着颠簸晃來晃去,胸口悶得發緊。
“把這塊玉放在胸口,會舒服些。”衛昭明見她難受得緊,把拙玉塞到她手裡。
沈驚瀾眼皮似千斤重,勉強睜開一道縫,扯出一個蒼白的微笑:“這玉還真是個寶貝,什麼都能治。”
衛昭明臉色也不大好,他同沈驚瀾一樣,堪堪撿回一條性命,身子已經虛透。“此玉能補人虧虛,但你底子受損太重,隻能靠自己慢慢補起來。”
沈驚瀾照他說的把玉放在胸口,溫潤的涼意從胸口蔓延至全身,胸口一團悶氣果然疏解了不少。“那你呢?”
“我?”衛昭明朗然一笑,“我好歹是個除妖師。”
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道精光,笑中帶了幾分得意:“你這是在擔心我?”
“對對,我擔心死了,”沈驚瀾敷衍地點點頭,“若是衛公子有什麼不測,那阿蘭也不活了。”
“你才不會,我死了,你會好好地活下去。”
“然後你會想辦法把我變成鬼妖,”衛昭明意味深長地盯着她的臉,留意她的神情,“看來阿蘭還真是對我情深意切,不論生死都要與我在一起。”
“……”他這一提,沈驚瀾心裡又沒了底。
“你都聽到了什麼?當時我被急昏了頭,胡言亂語,不能當真。”
還是躲不開這個問題。若他都聽到了,該怎麼跟他解釋他是重要角色,而自己在他死後會化作一縷孤煙?
衛昭明不好糊弄,時至今日,他對自己仍有懷疑。
“你還說了什麼?”衛昭明手指抵在額頭,眉頭微蹙,眼眸垂下,仔細回想,“難不成你說你喜歡我?那我沒聽到真是太可惜了。”
“當然沒有,”沈驚瀾否認,“我隻是想救你。”
也許是沒聽到,也許是有意隐瞞,他側過臉,沈驚瀾看不清他的表情,無法下判斷。
車轱辘壓到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石子,車身突然歪斜,沈驚瀾下意識用手撐住身體,鑽心的痛從掌心傳來,她立刻收回手,車身回正,身子因為慣性順勢倒下。
“小心。”衛昭明手撐住她的肩膀,沈驚瀾的腦袋被迫埋在他的肩頭。
“嘶——”正好撞在了他肩頭的傷口。
沈驚瀾被晃得有些暈,待反應過來時,自己正已一個極暧昧的姿勢與他相擁。
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他的肩膀,并不溫暖,涼意淺淺,如沉在夏日清冽冷泉中的一塊沁涼的玉,帶着草藥微微苦澀的味道。
清瘦單薄的身體鎖骨有些突出,硌得沈驚瀾面龐不太舒服,可她又有點貪戀這樣的感覺,明明不是堅實溫暖的懷抱,卻覺得心裡被一點點填滿,溢出。
沈驚瀾啊沈驚瀾,你好好看看你現在在幹什麼,主任務完成還遙遙無期,你竟滿腦子都是談情說愛。
衛昭明遲遲沒有動作,清醒後沈驚瀾先一步把他推開,卻被他緊緊箍住,動彈不得。
“阿蘭,”他在她耳邊聲音旖旎低沉,“你剛才分明很心悅。”
“你體虛腦子也糊塗了。”沈驚瀾沒力氣推他,語氣帶着惱意。
“我很清醒,糊塗的是你。”
“阿蘭,你到底在怕什麼?到底在回避什麼?你明明對我有意,為何不肯承認?”
衛昭明把她扶正,手箍在她肩膀上卻不肯松開,逼她直視自己的眼睛:“你始終沒有完全相信我,又是為何?”
他的眼裡有一團火在跳躍,沈驚瀾的臉映在其中被架在火上灼燒,好似偏要将她全身化為灰燼,好好看看這副身體裡究竟裝了什麼心思。
那團火實在太過刺眼,要将她燒得原形畢露,沈驚瀾目光閃爍,心虛地垂下眼睛,聲音的氣勢也弱了下去:“衛昭明,我手疼。”
衛昭明有片刻的失神。
明明知道她在逃避這個話題,明明不甘心,可是簡簡單單的“我手疼”三個字,蓦地讓他心跳慢了半拍,心裡某個地方一下子軟了下來。
看着她蒼白的臉頰帶着濃濃的病氣,神色暗淡憔悴,衛昭明松開手,歎了聲氣,一言不發地端起她的手掌,小心解開綁帶。
葉楓給她包紮的時候用了錦繡城上好的膏藥,但是她傷口太深,一時半會很難完全愈合。
傷口滲出血絲,衛昭明十分小心地擦掉血迹,拿出剩下的藥膏均勻撒上,然後一圈一圈仔細輕緩地纏上綁帶,确認無誤後放下她的手。“你傷在右手,差點傷到筋骨,平時不注意極容易扯到。”
“多謝。”沈驚瀾迅速收回手。明明他的手冰涼,為自己包紮時卻如同烙鐵一般,讓她整個身子都變得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