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芬這樣想着,臨走前抱着女兒給公公磕了個頭,祈求如願。
頭一回這樣真切地看到有兒子多麼要緊,小易心疼妹妹,也替嬸嬸難過,和娘牽着手同她們走,眼珠子也瞧妹妹她們不移。
快到半山腰,小葉在小易眼前晃了晃,拉回她飄遠的思緒,和她牽手。
“叫你也不回,當妹妹是你親妹妹呀?”
她學爹娘不時說的:“遠親不如近鄰,妹妹也能是親的。”似乎忽然有些不解,她側着擡頭問娘:“娘會要弟弟嗎?爹想要弟弟嗎?”
再粗心也曉得她擔憂撒子,紅蝶彎腰抱起她。是重了些。當娘的隻好咬牙忍着,和女兒對着眼,玩笑道:“養你一個就夠嘞,再養一個你爹真要賣身了。”
她嘴抿抿,安心地趴娘肩上,側着腦袋看不曉得何時同行身邊的伯母,幫小葉問:“伯母會要弟弟嗎?”
移步娘身邊的小葉腿腳漸漸慢幾分,即使曉得回答,也忍不住瞧娘朝前平淡的眼神。
“有緣分就要嘞。”慧貞看走在前頭的丈夫。
小易似懂非懂,臉趴娘的肩上。
大多男人們把竹筐、物什送回家,便趕去忙賺錢的活計,年歲稍長些的男娃兒幫家裡做活,多不是重活,抱一捆幹草就能被誇上半日,年歲小的男娃兒能不鬧人,便是乖了。
這三日準備拜祭逝者的供品紙錢耽擱不少活計,小葉小花她們不得空耍,小易也和娘回家。
巷裡分别時,眼珠子還瞧着許家妹妹和嬸嬸。
日月更替,天黑漸漸早了。
活計不容易找,許正漢他們找活找到很遠的鎮子,有時連着幾日不回家,好在家裡有娘,他也放心。
那日的事誰也不能忘,秀芬明白娘待她好全是為男人,慚愧的思緒難以抽出,她更不忍娘多受累,娘要做活她便搶着。
看搖籃裡前幾日才會翻身的女兒,像蠕動地抓角落裡的娃娃,她不由被愛意填滿溢出笑,回眸和娘說:“爬上爬下容易傷到,乖乖雖比不得兒子,也願和婆婆親近,娘幫我看顧片刻,我去曬被子。”
常聽女兒貼心,莫得聽說娘貼女兒的心,餘生弟不解那麼多活累她,她咋還這麼顧孫女?擔心以後顧不得孫子,轉念一想,孫女咋會有孫子金貴,便放心些。
整日乖乖乖乖好像叫寶貝,婦人不順耳,但厭惡寫錯了的名,便莫得幹涉她們咋叫女兒。
婦人關心的眼神如看半個親生,看似無奈點頭間,不忘叮囑:“你也當心些,要是摔傷了,我也不忍嘞。”
親爹娘身在遠方,她卻能得到近乎親娘的愛護,叫她每日心都軟着,對娘的眼神也親近。
她毫不設防半蹲下來,仰視的目光赤誠,緩慢張開的唇間有難以言述的觸動,柔軟的語氣流露好像未嫁人時的稚嫩:“我曉得嘞~乖乖不安分,娘要是累了叫我。”
從前這費精力發那麼大的火,叫自個兒子也不安生,實在蠢了些。而今隻要動動嘴皮子,就能叫她心甘情願做活,她和兒子也全記着老娘的好,這太叫她安逸。
舒心便想看些樂子事,聽說章家的女子這幾日就要生産,她和鄰裡的婦人們不時去打聽,偏不信男娃兒隻往一家送。
快到晌午,她聽見巷裡熱鬧,叫兒媳盯着鍋裡的吃食,自個兒出去瞧。看見有幾個婦人與她一樣出來,鄭家的老姊妹和沐家的賢淑,曹家歲歲他娘,也出來湊熱鬧。
來家的女子帶女兒出來,送到吳家便急忙走去傳出動靜的章家,賢淑雙手環胸走來幾步,隻聽調子,不曉得說撒子難聽的話。
小霞和她、鄭家婦人走近幾步,三人互看幾眼,她說:“我去沾沾喜氣,說不準過幾年就能得一孫子嘞~”
鄭家婦人似乎曉得她咋想,跟着勾唇一笑,“我也替兒子沾一沾。”
湊熱鬧或沾喜氣,都免不了幫,上回許家兒媳生娃兒的時辰不必忙,小霞才得空幫着端水撒子的,眼下家裡燒着吃食,兒子說不準回來,小霞不好耽擱,隻好退了一步。
“鍋裡還燒着嘞,不像你們家裡有勞力,我先回去嘞。”
唱戲的角兒另有人,她們倆笑着讓小霞回去伺候兒子,三人調笑幾句,她二人便去章家幫忙。
許正漢回來,上桌不久,聽到震耳的啼哭,很快娘回到家,拿起馍,洩憤樣子地咬一口,撒子不說猛灌湯。
他不問也曉得章家生男生女,看一眼抱娃兒坐下的老婆,默不吭聲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