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在懷裡不合時宜地“呀呀!”叫着,上下揮動着小手拍桌,秀芬不想娘和他不高興,端一碗菜湯起身走。
“乖乖遭不住熱,我帶她樹下吃。”
家裡有兒媳的通常婦人不會跟去挖菜,莫得兒媳也會晚上一兩日,不然太沒臉面。
去山上、野地撿柴也是如此,餘生弟樂在這時帶孫女去和那些婦人聚聚,盡管不說撒子不好,也不願女子在家聽得真。
她們聚在許吳兩家院外的樹下,商量耍兩局麻将,這時響起慘烈的哭聲。
曉得孫女脾性,她又打不得,緊忙擋懷裡孫女的耳朵,不滿看眼前婦人:“咋說都是你兒子的娃兒,好歹管一管。”
賢淑一點不在意似的笑了聲,瞥她孫女穿小棍的耳垂,“她哭一兩個時辰的時候也不見你記着啊。”她像遭噎住了口,不悅快到眉頭,繼而看婦人走向預備的小霞家,背對她們,轉頭朝遠看一眼對章家,“人家男娃兒整夜哭有力氣,咱女娃兒哭也哭不死,就叫她哭。”
哪壺不開提哪壺!看孫女更不順眼,她撇了賢叔一眼,轉而和小霞、鄭家婦人三人一起走去。
不單她有娃兒看顧,各家都有活計要做,難得耍,當然想盡興高興。
小霞的兒子找到活計,在拐角的酒樓當夥計,家裡莫得男子,她安心把孫女和手裡的娃娃放床上,和她們在牌桌左右局面。
東家長西家短在嘴裡論,手下的牌也依她們心思,不知不覺忘了接連得男的那家,舒心蔓延嘴角。
“能賺錢就該娶老婆嘞,你家找的媒人還莫得信?”鄭家的瞧着打出一張牌,“要是近些日子能說成,過完年辦喜酒,正好趕一起熱鬧。”
“還在尋。”小霞看賢淑打牌,“半年内應當有準信,到時叫你們喝喜酒。”
話語碰撞一張張麻将,将娃兒的叫聲收納幾分,餘生弟隻顧桌前,像是不曉得孫女眼看,念着她。
應當莫得耍多久,娃兒吵人的哭聲攪亂打牌的思緒,不能撇下孫女,她們無奈隻好散了牌局。四人莫得一個高興,沐家婦人厭惡地撇一眼她抱起來颠的女娃兒,不耐地轉身走。
“下回還不安生,哪個願意哪個耍,莫叫我壞興。”
她頗不高興地看撇不下的孫女,羨慕賢淑的兒子和娘一條心,婦人必不痛快。
今兒是許正漢去臨鎮做活的第五日,該回來嘞,她預備抓一抓兒子的心。
外頭的寒氣漸漸明顯,她瞧還有兩個時辰兒子便應當回來嘞,裹緊衣裳才走到有些曬人的日頭下。
秀芬撿着曬許久的幹草,她蹲下拿兩三小根草,“今兒的菜我燒,你燒火就得。”
秀芬忽然扭身看她,手裡的草掉幾根。
“你該享福嘞!哪裡能叫你做活?”秀芬好像失了穩重,小步子跑間把草扔筐裡,過來扶起她,“正漢曉得你不容易,”轉身往台階上走,“同我說一定要伺候好你,你安心在屋裡陪乖乖就得。”
真要做活反倒更費心思,她垂眸思索,踩上第二階石階,心疼的眼神和唇間的笑向兒媳溢出,“我曉得他心思。”仿佛伴随細微歎氣,“但他在外頭做活不容易,好幾日才回家,”腳到第三階石階,兒媳随她一起停下,她說:“我想他吃得舒心些。”
男人是她的兒子,是秀芬要過一輩子的人,能吃高興些,秀芬咋會不願?可又怕他怪秀芬不孝。惴惴不安直到他吃完,秀芬端來燒好的洗腳水,在床前跪地上,捧着他的腳放水裡。
好幾日莫得和女兒親近,他瞧着懷裡的女兒,碰碰小嘴小眼的,心裡好安逸。
“好像瘦嘞。”他捏捏女兒的小臉。
“奶水不夠她吃,菜湯她喝不進兩口。”
他停頓,看為他捏腳的老婆,“那你多吃些,多吃不就能下奶了?”
秀芬淺淺擡頭,“快到冬嘞,菜該凍死了,我想你和娘多吃些。”
入冬上凍至少十二月中旬,将近一個來月才到,可要先備一些菜,他琢磨,墊女兒腦後的手摩挲女兒的頭發。
“明兒叫娘問問那些嬸嬸伯母咋下奶多,我在外頭也問問,”低頭看女兒,他眼神瞬間亮了,“乖娃兒不能挨餓,是不是?嗯?是不是哦~”
女兒呀呀呀地抓他的手,他主動給女兒捏着手指,可女兒壞毛病不改,還向他脖頸後伸。一條辮子不是天上的月亮,他一邊蹙眉無奈地看,一邊将發辮甩過來,抓住發尾任由女兒搓、揉。
“哪裡來的毛病?”他點女兒的鼻尖,“嗯?嗯?”地問女兒。
女兒還坐不住,躺他懷裡不能将發辮扯太遠,他隻有些癢,就跟小手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