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最後在沐家耍麻将。她們碼亂一桌麻将,賢淑對面的婦人說:“你不擔心你兒子信嘞許家嫂子,不看好你?”
“看不看好我都是他娘。”賢淑抓麻将壘起來,“旁人一口吐沫星子都能淹死。再說嘞,我為他生兒子求神拜佛,不管陰陽撒子節,磕頭磕遍嘞,給願神燒的草夠半輩子燒吃食,他要是再不曉得我這當娘的盡心,才是莫得良心!”
沐家婦人的好隻對兒子,生不出男娃兒的兒媳,以後說不準值錢的賠錢貨,全不在顧及裡。暗着的好壓女子,别家女子瞧在眼裡,有相似的苦處。
轉見許家婦人不單幫兒媳看娃兒,她們挖菜、撿柴回來,常看到婦人在巷裡抱娃兒待兒媳慈眉善目,隔幾日便不準秀芬燒吃食,生怕兒媳受累。
紅蝶在家擇菜和慧貞閑話,說笑着也慶幸秀芬遭打也換來了福氣。
“下輩子也給你一這樣的婆母。”
這說笑一點也不好笑,紅蝶似惱着瞥一眼,甩着深綠的菜葉子上面的土塊。
“這福氣給你吧。”
“呸呸呸!”慧貞冷不防吃了一嘴土,眼裡的怨氣刺向紅蝶,手裡的菜葉子一甩,“潑婦!”
紅蝶笑得前仰後合,慧貞擠着眉朝日頭下不嫌曬的兩個娃兒看去,對拿樹枝在地上畫畫的娃兒大叫:“小易!舀水替你老子賠罪!”
餘生弟以為能按着琢磨如意,給早死的丈夫,還有公婆作要燒的紙衣裳,琢磨着謝罪的說辭,再同他們說準能叫許家有後,直到聽來家裡的鄭家婦人說好幾條巷的小女子都念她好。
“我對兒子好莫得撒子好念,哪裡有娘不待兒子好的?我兒子曉得就夠嘞。”她口不對心,眼裡帶幾分尖銳的得意。
不曉得她的男女同輩也能明白她是為了兒子,莫說鄭家的曉得她耍的心思,嗤笑瞥一眼躺床上啃娃娃的女娃兒。
“你兒子曉不曉得,我不曉得,但我曉得那些夯貨把你當好婆母嘞!”婦人頗有笑她的意味,她頓了一瞬,似乎明了女子們為撒子那樣想,坦然道:“為了正漢忙活完回來巴适,我待他老婆好些,也是應當。”
“哈哈,你還真會想。”婦人說:“也虧了來家的女子幫你說,這幾日我家兒媳常聽那些女子羨慕你兒媳有曉得女子難處的婆母,偷着盼自個兒婆母也學你嘞!”
她手裡的剪刀又停了,這回皺着眉擡起了頭,“撒子?!”
婦人生瘡留疤的指節觸一下娃兒有些白嫩的面頰,看娃兒躲嘞便笑着收回了手,擡眸同她說:“你連日顧娃兒她娘,像是當親生的,她們個個夯貨,就做上夢嘞。”
她剪刀從腿上落到床上,皺了半邊眉頭,眼裡透着迷惑,忽然想到要緊,緊接着忙問道:“那她們男人咋想?有莫得也昏了頭?”
婦人垂了下眼眸,繼而說:“我兒媳拿這當壞話在桌上說的,我男人和兒子不中意聽,把她趕下桌嘞,我也莫得問他們咋看你。”
“慫貨,生了兒子還莫得膽。”她暗暗盤算,打趣道。
婦人氣笑了:“你不慫,不慫耍個屁心思!”
老姊妹所言是有幾分道理,而她這樣做的由頭卻不止于此。二十來歲的男人絕不能最初就攔不住小小女子,她要把兒子心拉回來,單單使蠻會越推越遠。
不在乎外人咋看她,但必要兒子曉得她這當娘的是為了許家,為了他,不是偏向一外人。
嘴裡說不如親眼見有用,眼前的紙衣裳便是就近的時機。兒媳背一筐幹草回來,她抱娃兒欲分擔兒媳手裡兩捆幹草。
“今兒外頭蠻熱,快放下,喝口涼水舒爽片刻。”
“不要嘞!”秀芬轉身兩手躲着她,繞着進去竈房,“娘你不便,我自個兒就得。”在灰暗的竈房放下幹草,蹲着解下身後的竹筐,“草有些潮,趁日頭大我曬一曬,娘歇着就得。”
她靠竈房外邊的樹杆子,瞧灰暗中瘦小的女子,眼神淡淡地,話卻熱洛得緊:“你這樣累自個兒,正漢曉得該怪我這婆母抱娃兒不放手,單叫他老婆做活嘞,”
先前該有的熱,眼下才散開,秀芬面頰微微發燙,眼珠子飄忽,眼裡藏笑轉過頭朝外看,“不會嘞。”瞥見乖乖正叽裡咕噜招手。秀芬忍不住出來,“娘也是為我好,”走近她前面,眼裡全是女兒,手在褲子上擦了擦碎草渣子,輕輕握住女兒的手,“正漢曉得的。”伸脖子時微微拉女兒的手到嘴邊,親親不停。
她心裡不屑地笑女子夯貨,真把自個兒當寶貝嘞。雖然娃兒抱起來軟,手也比她們這些上了年歲的白嫩,她依然看不上女子又親又摸。哪裡有男娃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