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性子憨，哪裡有咱的心思？”她沒被抓着的手抓秀芬的頭發，咯咯地眯眼笑，面頰的肉堆鼓了起來。完全無覺自個兒看孫女時眼底溢出的笑，她嘴角微翹，“外頭熱，我抱她去搖籃裡晃，來幫你曬草。”

娃兒身上有他們莫得的奶香，似乎蓋過了烈日帶來的汗臭，秀芬情不自禁吸了一大口。依依不舍地擡起頭，“娘也回屋歇着，”摸摸捏捏女兒的手，移着眸子看娘，“莫要累到嘞。”不由看女兒，“乖乖也勞累你看顧。”

曉得秀芬莫得孝心，她隐着不理解的不屑，臉上笑出細微褶皺，随和地點頭。

“得，那你莫累到自個兒，要遭不住便叫我。”

女子的笑意蔓延，毫不見外地點頭，“哎！”如面對親人般伴笑，“我曉得嘞！”

女子每回都這樣說，卻莫得一回叫她幫。往回嘴上說出的話，這回真有了心。

她早有打算，回屋把娃兒放進搖籃躺好，輕搖輕晃，輕聲說：“快些睡哦，要不等你爹快回來，我便叫你自個兒在屋裡。”

小娃兒不懂的樣子，眼尾淺彎，小嘴張着咯咯笑，伸過去晃動抓她的手。

“哇嗚！”翻不動身子還翻，越來越歡喜地晃，沖她笑圓了下颌，“呱唧噗——”

那眼睛笑得瞧不見了。

嘴裡往外吐着口水，下巴水亮亮的，碎花邊的布衣裳濕得沉一色。

“夯貨！”她不自覺溢出笑，捏捏娃兒的臉，被拍一巴掌手背，抓住手指。

小團子一樣的手緊緊包着她的手指，小團子似的臉因為笑，格外圓。

“呀嗚，噗噗。”

她順從把手送過去，手掌和手指間抹去下巴上的口水，擦兩下衣裳。

“好衣裳給你穿也糟踐，幸虧要得好處時才有好料子。”

娃兒聽不懂好壞似的沖她笑笑，忽然不抓她的手，呀呀地朝一邊側側側身。

她看娃兒好費力地要抓那東西，想幫一幫，可娃兒努努嘴，小手一抓一抓的樣子，是比别家的娃兒讨喜些。

“啊呀啊呀！”的急急叫聲漸漸變得“嗚嗚嗚！”，娃兒的小手錘布娃娃前的小褥子上，她看苗頭不對，就要把娃娃遞過去，卻還趕不及。

“哇嗚嗚嗚！”

一聽這哭，她心都打哆嗦。

“真是矯情！”

她蹙着眉頭，輕輕把娃兒抱起來。

娃兒莫得安分趴她肩上哭，朝外頭挺身，晃着，手不曉得朝哪裡動，哭得像驢子，大喘氣。

她把孫女的背往自個兒身前按，這時秀芬手裡拿一把分叉的草，匆匆跑進來。

“咋嘞？”秀芬跑到床前，摸摸女兒小揪揪豎着的腦袋，“乖乖咋哭了嘞？”

她不禁想翻白眼，哭成這樣哪裡靈嘞？

她拍娃兒的背，上下颠了颠，“她在籃子裡要那娃娃，我想瞧瞧她能不能翻身，她莫得碰到就哭嘞。”

乖乖出生便是愛哭性子，說不準要哭到咳嗽，秀芬不忍心女兒那樣可憐，雙腿快貼到婦人的腿，扔掉手裡的草，伸手。

“娘，給我哄吧。”

哭聲比過年時的煙花鞭炮還響，她一度真想給秀芬哄，可外頭那草不能不曬，自個兒又不願受熱。

“不嘞。”她把孫女橫抱懷裡，上下晃着雙臂肩的孫女，“撿柴火準費許多力，萬一抱摔了娃兒不得了，我來就得。”目光停頓轉而看身邊，“你要是想歇歇，就坐下歇。”

燒吃食還要幹草，秀芬看娘莫得換的心思，不舍地摸摸女兒後腦勺，依依不舍地握拳放下了手。

“我……我去曬草，馬上來。”

防糊弄曬，她同轉身的秀芬點頭，應聲後說道：“你仔細曬曬，等等我燒吃食，你來看娃兒。”晃動懷裡的孫女，低頭擡擡下巴，眼珠子帶笑瞧孫女，“好娃兒不哭，曉不曉得~？”

秀芬轉回身，微微顯紅的眼看女兒和娘，為了馬上抱女兒，很快跑去曬草。

她瞥一眼窗外的身影，勾唇低頭哄娃兒。

“學一學你娘，蒙騙幾句就走嘞。”

娃兒不懂，哇哇地仰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