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這「永無鄉」待了許久。

姜馬陸在院子裡放了一個瓦斯爐用來做飯，本來她是那個負責洗碗的人…… 但是河小姐難堪大任，摔了幾個自己喜歡的盤子後，一氣之下買了洗碗機。

在這裡的每一天，河妍禧都覺得充實安定，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隻是看日升月落，荒廢度日罷了……

她和那個人幾乎每天都會去附近的超級市場采買新鮮食材，有時興緻來了突發奇想的河小姐會拉着姜馬陸開車去周邊的港口碼頭，在天還未亮時就去趕海鮮早市…… 那裡人聲鼎沸，捕魚人會将自己打撈上來的‘特大戰利品’或是稀有品類——以競價的形式進行拍賣，十分有意思。

不知道前幾年的自己有沒有見過這場面，希望那個河妍禧也有過吧，因為真的很新奇，很有趣……

夜幕落下後他們會在屋内蜷坐一起，觀看屏幕裡播放的舊電影…… 選碟全憑手氣，不挑題材，不分語種。

她好像真的很喜歡那木床，時常躺在那裡望天…… “你說，雲朵之上有什麼？”有一天，她如此問着。

“大概…是水蒸氣吧。或者又一片雲朵？”那人的回答十分耿直。

聽聞這話的河妍禧先是無語的嘲笑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也太無趣了，姜馬陸。”她摘下墨鏡瞥了一眼，“能不能有點想象力，萬一是座宮殿呢？”

他順着這話說道：“那裡面住着誰？”

“不知道。也許是我，也許…是其他人……”……

這個房子仿佛是座孤島，姜馬陸心甘情願囿于這方天地裡…… 他們就像是最普通的一對戀人——彼此捉弄玩鬧，共同生活，分享觀點、誰都不能說服誰…… 五分鐘的冷戰後，再乖乖握手言和，說好就此揭過……

他知道這場好夢總會有結束的一天，卻從沒料想過這麼快。九月的某天，他回來的時候，發現小院裡空無一人，沒有燈亮，沒有聲響。那個人離開了……

又過了半個月，他回到了從前的生活——何年離開以後，姜馬陸遇見河妍禧之前的生活。

“如果我妹妹知道，她當初幫助的人，後來卻在做着欺騙窮困底層的勾當，不知道她會怎麼想？”

他剛利誘了一名妻子身患重病需要很多錢救治的核心骨幹，說服對方偷出公司内部技術核心的副本賣給自己…… 在交易談成離開夜總會時被攔下，上了眼前這人的車，“不知道。也許…什麼都不會想吧。”

“姜馬陸。你知道我是誰？”

“本來不知道，後來知道了。”

“把你手裡在做的事停下，陪我妹妹好好玩一場。我會給你足夠的酬勞。”

“作為兄長，你不應該直接撒錢讓我離開嗎？如果我不同意，就找人恐吓威脅，最後送進牢裡。”

河明均看起來對于他的諷刺并不在意，“你隻要對她好一點，把你的關注都放在她身上。就算是虛假的情誼，也演得真一些。陪着她，直到她離開…… 之後我會給你三十億。”

“果然有錢。”姜馬陸嗤笑一聲，“就算你是她哥哥，也不應該咒自己妹妹吧。還是說你想讓我陪着她白頭到老？用三十億買斷一個人的一生……”

“她不是單純的車禍失憶。”河明均出言打斷了他，“逆行性失憶是因為她腦子裡有病變……”

那個人的哥哥看着自己，那張神情冷漠的臉上——在警告與傲慢之下有着不易察覺的惶然頹唐，“她也并不是傷好了之後一直在國外旅遊，而是住院治療了。”

“她執意要回來找那個據說夢裡的地方，也許正如她的主治醫生所猜測的，将腦海中的虛象以為成了現實。”……

“你那麼有錢，為什麼不能治好她？”

對于姜馬陸臨走前抛下的問題，河明均無法回答。

……

他想給那個人打電話，卻發現這麼多天他們根本沒有交換過号碼。那個人，悄無聲息的來，又不聲不響地離開…… 一個人隐身于人群有多容易，就像一滴水落入大海一樣吧。會不會他再也見不到那個人，突然某天就在新聞上看見了關于她的訃告…… 姜馬陸不敢再想。

他魂不守舍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那個老房子，卻看見河妍禧坐在屋前的台階上，“你為什麼不給我鑰匙？”那姑娘先發制人，隻字不提自己為何消失半月。

“抱歉，我忘了。”姜馬陸不與她争辯，隻是道歉。

“你見到我哥哥了嗎？”太陽落山後，隻剩橙色的晚霞還在妝點天空。她依舊坐在原位，仰視着站在她身邊的男人，等着他拉自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