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首爾吧。”她獨自從海邊走回停車場，與等在車裡的徐恩琪說道。

回去的路上，何年還是不可避免的想起那張被完好妥帖保存的照片。那天姜馬陸在收拾東西的時候，掉出了一張照片——他從抽屜裡拿出來，塞進了随手邊的一本書中，可那照片竟然戲劇性的，從那本書裡掉了出來……

當時她以為它是來找自己的。它是為她‘落下’的。可事實上，那張照片是屬于韓在熙的…… 姜馬陸不是那種會專門洗印一張風景照，留存這麼久的人。除非…那上面有令他難忘的回憶，那張照片是一個重要的人給的。

他抽屜的那張照片，她曾經見過，是在手機屏幕嗎？…不對，那是前世的事了…… 這輩子，除了在那個抽屜，還在哪裡看過？…… 何年陷入沉思。

“你在想什麼？”一旁開車的徐恩琪瞄到副駕駛的何年神色奇怪。

“我從前覺得人活就一世，好不容易有了重來的機會，愛而已，我給得起……”

可是一切都錯了，命運要「撥亂反正」。在隧道裡，迎面駛來一輛失控的貨車……

-早些時候-

他走出别墅大門來到庭院，那些早已留在從前的美好回憶在腦海中曆曆在目…… 五味雜陳思緒萬千的姜馬陸，看見了何年。她站在庭院外的空地上，隻是望着他。

姜馬陸三步并兩步走了過去，像個迷路的孩童找到了家，他緊緊抱住那人。

何年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一起去看海吧。”……

他開着車跟在徐恩琪的車後時，接到了來自韓在熙的電話，“你喜歡她，對嗎？”

“嗯。”從他的角度，看不見前面車副駕駛的人影。

“你不否認？”韓在熙隻覺得荒謬，“你做了這麼多，為了報複我做了這麼多，還去刻意接近恩琪。她不會相信的。”

“我知道。”

“等到有一天她想開了，你就完了，姜馬陸！”韓在熙的聲音通過藍牙，環繞整個車内。

“我知道。”

“你知道？”

“是我判斷失誤，做錯了。我很後悔。”姜馬陸平鋪直叙。韓在熙心情複雜地挂斷了電話。

她們三人兩輛車，去到了附近的海邊。在看着眼前一望無際的大海約有一小時後，徐恩琪再也不想在這種相顧無言的幹坐場面裡繼續待着，而且秋日的海風實在有些冷，她起身回到了車裡。

又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一片海而已，過不去的人卻那麼多。”何年的目光仍然注視着不遠處的海面，美麗的，澄澈的，看起來溫和又包容卻充滿詭谲危險，具有迷惑性的……

她不知道，這裡是不是姜馬陸房間裡的那張海。海，在她看來雖然各有其細微的不同，卻一樣的迷人美麗。何年沒有開口問他，就算不是同一片，那又怎樣呢？它們最後總能彙于一處。就如同拂過她的風，也會拂向他……

“其實你知道。知道我愛你，所以你吃定我。”她不需要姜馬陸回應什麼，“曾經我想過——如果是和你在一起，如果能和你在一起，那麼無論日後需要付出什麼，我都是願意的。”何年自嘲地笑了笑，“諾言這種東西，大家許下的時候都挺情真意切…… 我自己說過的話我都已經忘了，你也忘了吧。忘了我說的，也忘了你說的。”

“我……”男人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又作罷。

每個人都會因為童年的創傷，做出一些自我補償的行為。或是有意識的，或是無意識的…… 她是這樣，姜馬陸也是，恩琪與…韓在熙，說不定也是，隻不過她未曾看見…… 共情他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世人大多關閉情緒，小心翼翼、裝聾作啞的活着。何年并不想要做個「聖人」，她隻是打算接受分别……

“姜馬陸，我真傲慢，可你也不遑多讓。我們是壞得不夠徹底的兩個垃圾。”她看見遠處有海鳥掠過水面，又飛向高空，“我從前一直以為我放不下，不會放下，永遠不。但其實不是的，很多事都是在一瞬間想通的，沒有理由，就隻是突然——‘你想通了’…… 我隻是你一時失意，随意停靠的「港灣」。你的心裡知道，我不會束縛你，沒有權利困住你，你随時可以來，也随時可以走，于是你覺得很安心，覺得這裡就是你想要的地方。”

它們在上方盤旋，“恩琪原諒了我們，并不代表你和我的惡行就不複存在了。我們都會接受懲罰，你的傲慢和我的放任…… 愛你曾是我的本能。可是「本能」會傷害我，它讓我頭破血流一敗塗地，我得舍棄它。你說對嗎？如果一樣東西他隻能傷害我，而無法給我其他，那就要去止損。”又一次紮進海裡。

“惡補過金融知識的你一定知道「止損」和「沉沒成本」。”收回目光的何年，轉頭望向坐在她左側的男人，“姜馬陸，其實你不需要我，我也…不再需要你了。”

她對那人彎起嘴角，露出一個微笑，“我依舊衷心的祝福你，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愛每一個你想愛的人。願這世上永遠有一盞燈，為你點亮。”何年看着姜馬陸，像是痛定思痛終于打定主意和什麼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