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須?”我心頭一緊,伸手輕輕碰了碰它鏽蝕的外殼,冰冷刺骨,沒有任何回應。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無助感瞬間攫住了我。在這冰冷黑暗的金屬墳墓裡,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沙塵暴的咆哮在殘骸外持續着,如同巨獸的怒吼。洞穴内一片死寂的黑暗。寒冷、幹渴、疼痛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點點将我淹沒。我蜷縮起身體,緊緊抱住膝蓋,試圖保存一點點可憐的熱量。意識在疲憊和絕望的邊緣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風聲似乎小了一些。一絲極其微弱的、帶着涼意的氣流,不知從殘骸的哪個縫隙鑽了進來,拂過我的臉頰。
就在這冰冷的氣流中,一種極其微弱的、幾乎被忽略的感覺,像羽毛般輕輕拂過我的感知邊緣。
不是風。不是寒冷。
是一種……極其細微的、帶着一點點濕潤氣息的……渴求?
非常非常微弱,像黑暗中一粒塵埃在歎息。但感覺卻如此熟悉!就像……就像在方舟“根系區”第七排角落,第一次觸碰到那片苔藓時的感覺!
我猛地睜開眼,心髒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起來。是錯覺嗎?是幹渴過度産生的幻覺嗎?
不!它就在附近!
黑暗中,我憑着感覺,手腳并用地向洞穴深處、那個氣流來源的方向摸索過去。指尖觸碰到冰冷粗糙的金屬内壁,上面似乎凝結着一點水汽?我摸索着,在一個狹窄的、被扭曲金屬闆遮擋的縫隙深處,指尖觸碰到了一點……柔軟、微涼、帶着生命質感的……東西!
借着殘骸縫隙透進來的、極其微弱的光線,我屏住呼吸,湊近了看。
在冰冷堅硬的金屬與厚重灰塵的夾縫中,在幾乎沒有任何光照和水源的絕境裡,一株不過指甲蓋大小的、灰綠色的、毛茸茸的植物,正頑強地舒展着兩片極其微小的葉子!它的葉片邊緣有些幹枯卷曲,顯示出極度的幹渴,但它确實活着!
在廢土的風沙和輻射塵埃中,它從這金屬的縫隙裡,汲取着凝結的、微不足道的濕氣,倔強地探出了頭!
那股微弱卻清晰的“渴求”感,正是從它身上散發出來的!如此渺小,卻又如此震撼!
淚水毫無預兆地湧了上來,模糊了視線。不是因為悲傷,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着激動、敬畏和希望的巨大沖擊!
生命!在廢土最嚴酷的角落,生命依然在掙紮,在呼吸!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極其輕柔地、近乎虔誠地,觸碰了一下那兩片微小的、柔軟的灰綠色葉子。
嗡……
不再是方舟裡那片苔藓傳遞的海嘯般痛苦,而是一種更加堅韌、更加純粹的——對水的渴望!一種在絕境中依然不肯放棄的、對陽光(哪怕隻有一絲)的向往!一種沉默的、卻足以撼動人心的——存在宣言!
這份渴望,這份向往,這份宣言,像一股溫潤的暖流,瞬間驅散了我心中淤積的寒冷和絕望。在這冰冷黑暗的金屬洞穴裡,在這片被遺忘的死寂廢土上,這一點點卑微卻倔強的綠色,像一粒投入心湖的石子,蕩開了名為希望的漣漪。
我回頭,看向黑暗中根須那毫無生氣的輪廓。
“ 根須……”我輕聲呢喃,聲音裡帶着前所未有的堅定和一絲濕潤,“你看……我們……不是一個人……”
在這片廢土上,有風沙,有輻射,有緻命的威脅。但也有生命,有頑強,有……希望。
而這株從金屬與塵埃中掙紮而出的、不知名的小草,就是我們在廢土上找到的第一縷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