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屬洞穴内,隻剩下風沙撞擊殘骸外殼的沉悶嗚咽,以及我自己粗重而壓抑的呼吸聲。根須安靜地躺在身旁,那曾帶來溫暖和希望的暖黃色光芒徹底熄滅,殘破的鏽鐵身軀冰冷僵硬,仿佛真的隻是一堆被遺棄的廢料。
絕望的寒意,比廢土的風更刺骨,一點點吞噬着我僅存的體溫和意志。
指尖下,那株在金屬夾縫中倔強生存的灰綠色小草,傳遞來的微弱渴求感,成了黑暗汪洋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它的兩片小葉子在微不可查的氣流中輕輕顫動,那份對水的純粹渴望,那份在絕境中也要向生的頑強,像一根無形的絲線,緊緊纏繞着我幹涸的心。
“活下去……”我對着虛空,也對着那株小草,更對着毫無生氣的根須,無聲地呢喃。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如同黑暗中驟然劃亮的火柴,瞬間照亮了混沌的意識。
我的能力……我能感受到它,感受到它的渴望……那能不能……把我的力量……給它?或者……給它?
這個念頭毫無邏輯可言,甚至違背常理。但在方舟裡,我能感受到合成植物的“空”,能感受到苔藓和小草的“渴”,這本就是無法解釋的“異常”。在這片廢土之上,在根須這個由廢鐵和枯根拼湊的奇迹面前,常理又算得了什麼?
沒有時間猶豫了。根須的能量在流逝,如同沙漏中最後的沙粒。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的幹痛和身體的冰冷。左手,極其輕柔地、近乎虔誠地,覆蓋在那株灰綠色小草柔弱的葉片上。冰涼而粗糙的觸感傳來,那清晰的、對水分的渴望感瞬間湧入我的感知。
右手,則帶着一絲顫抖,小心翼翼地按在了根須胸前那塊鏽蝕最嚴重、但似乎隐藏着某種核心的金屬闆上。
冰冷,粗糙,死寂。
閉上眼睛,摒棄一切雜念。我将全部的精神,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那份從左手傳遞而來的、屬于小草的微弱渴望上。那份渴望如此具體,如此純粹——它要水,要活下去!我将這份渴望,這份在廢土絕境中依然不肯熄滅的生命之火,想象成一股溫潤的、帶着灰綠色光芒的溪流。
“活下去……”我再次在心中默念,這一次,對象是根須。
然後,我嘗試着……引導。
想象着那股源自小草的、灰綠色的生命之息,從我的左手流入身體,順着血液、神經、骨骼,奔湧向我的右臂!想象着這股微弱卻堅韌的力量,通過我緊貼在根須冰冷外殼上的右手掌心,毫無保留地灌注進去!
沒有炫目的光芒,沒有震耳欲聾的聲響。
隻有一種極其細微的、仿佛電流接通般的麻癢感,從我的掌心蔓延開,順着右臂回流。緊接着,一種奇異的“連接感”建立起來!不再是單方面的感知,而像是一座無形的橋梁,在我、小草和根須之間貫通!
我“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種更深層的意識——我看到那股源自小草的、微弱的灰綠色光流,真的順着我的身體流淌!它像無數條纖細卻堅韌的根須,艱難地、執着地鑽破了我掌心與根須冰冷外殼之間無形的隔閡,湧入了根須那沉寂、破損的内部!
那是一片何等破敗的景象!斷裂的能量管線如同枯萎的藤蔓,核心區域黯淡無光,布滿了裂痕,像幹涸龜裂的河床。那股灰綠色的生命之息湧入這片廢墟,微弱得如同螢火,卻帶着一種無法形容的、純粹的生命韌性。
它沒有試圖去修複那些複雜的機械損傷,而是如同真正的根須一般,本能地、頑強地尋找着這片機械廢墟中殘存的、與“生命”相關的共鳴點!
它找到了!
在核心區域的邊緣,一個幾乎被塵埃和能量洩露燒毀的小小模塊,其結構紋路竟隐隐與植物根系的脈絡相似!那是根須的“環境感知與生命探測”子模塊的殘留部分!灰綠色的光流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間纏繞了上去!
嗡……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共振嗡鳴響起!
我掌心下,根須那冰冷堅硬的外殼,似乎……極其微弱地……震動了一下!
緊接着,一點極其微弱的、如同星火複燃般的暖黃色光芒,在根須胸前那個半球形的傳感器罩子深處,極其艱難地、閃爍了一下!
“滋……”一聲短促的、充滿雜音的電子音,仿佛卡殼的錄音機重新接通了電源,從根須内部傳出。
有效!真的有效!
巨大的驚喜如同電流般貫穿全身!我更加專注地引導着,将小草那份純粹的生命渴望,源源不斷地、小心翼翼地通過我的身體,注入根須那破敗的核心!
一點,又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