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
我僵住了,等待着預想中的劇痛或者警報。
根須也僵住了,暖黃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接觸點。
然後……什麼也沒發生。
沒有電擊,沒有警報,沒有白制服破門而入。
隻有根須那斷斷續續的電子音再次響起:“接口……接觸……确認。能量……流分析……嘗試……幹擾……” 它似乎在努力做什麼,身體内部發出細微的、仿佛老收音機調頻般的滋滋聲和咔哒聲。
我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這感覺比項圈本身的折磨還煎熬!這笨拙的家夥到底在幹什麼?!
幾秒鐘後,根須的“眼睛”突然開始急促地閃爍起暖黃色的光芒,頻率越來越快,内部的滋滋聲也變得更響亮了!它整個小小的、潦草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纏着我的根須手臂也收緊了,仿佛在承受巨大的負荷。
“幹擾……頻率……同步……宿主……生命印記……共鳴……嘗試……中……”它的電子音變得斷斷續續,像是信号不良。
就在它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奇異的暖流,毫無預兆地從我的指尖湧向全身!不是項圈那種冰冷的刺痛,而是一種溫和的、仿佛春日陽光曬在皮膚上的感覺,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對生長和自由的渴望!這種感覺極其熟悉,正是昨晚觸碰那片苔藓時體驗到的放大版!
這股暖流似乎以我的身體為橋梁,瞬間傳遞到了緊緊“抱”着我的根須身上,又通過它那根探針,湧入了項圈的接口!
嗡——!
項圈猛地一震!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内側緊貼皮膚的觸點瞬間變得滾燙!
“啊!”我痛呼出聲,以為這下完了!
但預想中的電擊并未到來。那滾燙感隻持續了不到半秒,就迅速消退下去。緊接着,項圈表面那些細微的指示燈,原本是幽暗的綠色,此刻像接觸不良的燈泡一樣,瘋狂地閃爍了幾下,然後——噗嗤——徹底熄滅了。
咔哒。
一聲極其輕微、卻無比清晰的脆響,從我脖頸處傳來。
那個銀灰色的、象征着恐懼和禁锢的金屬項圈,竟然……自己彈開了!
它像一道失去了生命的鐵箍,松垮地挂在我的脖子上,然後滑落下來,哐當一聲掉在冰冷的金屬地闆上,滾了兩圈,徹底不動了。内側那些曾經帶來刺痛威脅的微型觸點,此刻黯淡無光。
我愣住了,難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光滑的皮膚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中,沒有任何束縛感。隻有剛才那短暫滾燙留下的一點微紅。
束縛……解除了?
我猛地低頭看向那個還死死“抱”着我的小東西。
根須似乎也耗盡了力氣,暖黃色的眼睛光芒變得極其微弱,像是風中殘燭。它内部那些滋滋咔哒的聲音也消失了,整個身體軟了下來,纏着我的根須手臂也松開了力道,像個電量耗盡的玩具,軟趴趴地挂在我腿上,然後緩緩地、笨拙地滑坐到地上,背靠着我的小腿。
“威脅……項圈……能量場……瓦解……”它的電子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帶着一種完成任務的滿足(?)感。“根須……協議……執行……成功……能量……低……進入……待機……修複……”
說完,它那顆暖黃色的眼睛閃爍了幾下,徹底熄滅了。那個由鏽鐵、根須和蔫葉子組成的潦草小身體,一動不動地靠在我腿邊,像一堆真正的廢品垃圾。
我呆呆地站着,腳下是冰冷的金屬地闆,旁邊是失去光澤的項圈,腿上靠着這個剛剛制造了一場混亂、卻又莫名其妙幫我解除了最大威脅的……“根須”。
廢土的風似乎從未如此真切地吹進這間小小的囚籠。窗外,方舟冰冷的霓虹依舊閃爍,但脖頸間那令人窒息的枷鎖,消失了。
麻煩,絕對的麻煩。這個自稱“根須”的、長得像垃圾堆裡爬出來的鐵皮盆栽一樣的笨拙機器人,莫名其妙地認定我是“宿主”,甩都甩不掉。
但……
我蹲下身,手指遲疑地、輕輕碰了碰它冰涼鏽蝕的“手臂”。
它毫無反應。
看着它安靜(或者說死機)的樣子,再想想它剛才那番雞飛狗跳、卻又異常執着的“救援”,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荒謬感依舊占據上風,但在這荒謬之下,似乎還夾雜着一絲……極其微弱的、劫後餘生的暖意?
這個麻煩的小東西……好像真的把我當成了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