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岩沒法控制地皺起眉,細細回想,“你爺爺他臨走之前說要回老家,回來前幾天也是正常給我打電話,昨天意外沒打,我今天就收到了派出所的電話。”
刑攸下意識點點頭,“也沒有遺囑,是嗎?”
刑岩想了想,說:“遺囑啊——确實沒有,但是按法律,老家的房子是你的。”
刑攸受夠了,“你就那麼想要老家的房子和地嗎?”
刑岩眉頭皺得更緊了,“你說那什麼話?家裡的東西留給你,我去哪裡沾邊?”
“那為什麼非得是我?”刑攸壓低聲音,“這房子我不要,不行嗎?”
刑岩不回答,反說:“别傻了,你是不是被凍傻了?”
刑攸吸了吸鼻子,下床穿上棉鞋,帶好手套,“我叔叔跟嬸嬸呢?還有他們家那三個孩子,回來嗎?”
刑岩說:“等出殡那天才回來,你别管了。”
刑攸走出房間,眼淚一流,她更加頹廢了,心中隐隐生出一陣悲哀,這次再沒有平靜下來,她嗅着雪水打濕紙灰的味道,不久之後,曾經齊聚一堂的中庭就會變成靈堂,挂滿白幡。
中午時,李知勉來接刑攸,應的是刑岩的意思,他覺得李知勉能勸走刑攸,但效果沒他想的理想,刑攸守着院子裡的椿樹坐了一下午,鼻子和臉頰都凍得通紅。
李知勉嘗試着勸了兩句,沒有成功他就搬着闆凳坐在刑攸身旁,擡頭,看天看樹,總之就是發呆。
李知勉多次用餘光打量刑攸,他不清楚刑攸在想什麼,也不清楚為什麼這半年的平穩如此來之不易,刑攸是累了,但她固執、一根筋、倔強,不肯休息。
李知勉伸手摸了下刑攸的手腕,已經涼透了,他說:“回屋裡吧?坐在火爐跟前烤烤,你手太涼了,會被凍傷的。”
刑攸沒有動作,目光都沒有改變過,她問:“死亡是什麼?”
李知勉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個轉,“死亡......嗯,就像這棵樹,看着後代落地生根,最後找到屬于自己的歸宿,然後她安心離開,這就是死亡。”
刑攸轉頭,瞥了他一眼,“想法太理想了。”
李知勉微微前傾身體,認真地看着刑攸,“是你太現實了。”
刑攸收回目光,李知勉總跟她對着幹,刑攸想想心中就暗自生悶氣,不想回答,也不想提問。
刑岩送來一杯熱水,杯口擠滿一圈水珠,李知勉禮貌接過,一手拽下刑攸右手的手套,拉着她的手握上水杯,刑攸抖了下肩膀,“松開我的手。”
“怎麼了?”李知勉輕微皺眉。
刑攸說:“很疼。”
李知勉歎氣着松開她,下結論:“刑攸,你被凍傷了。”
随便、無所謂,這就是刑攸的想法。
李知勉端着水杯抿了一小口熱水,看着有些陰郁還病恹恹的刑攸,強制性拉起她的手臂,“跟我回屋。”
刑攸沒有倔強,跟在李知勉身後,他的背影很熟悉,曾經有無數次被李知勉牽着手帶回家,因為刑攸貪玩,但時常因為盯着蝸牛爬行忘記回家的時間,李知勉會滿村子找她,找到後,小胖子擡起胳膊擦着額頭的汗,說刑攸總喜歡窩在一個小坑裡,害他找的苦。
刑攸說是他塊頭太大。
小胖子雙手掐着自己的肚腩,“不是塊頭大,是你太瘦了,太小個了,算了,如果以後你想長高長壯一點,我就把我自己的肉挪給你。”
刑攸說:“李知勉,你那是肥肉,我不要。”
李知勉捧着刑攸的臉,“那是保暖的棉衣。”
刑攸僵硬的身體像是找到避難所,李知勉看着她,“晚上跟我回家,你不答應也沒關系,到時候我就強行把你擄上車。”
“回去幹嘛?”刑攸問,“跟我一起照顧小妄嗎?”
李知勉掐了下她的臉蛋,“我的首要任務是照顧你。”
刑攸看着他眨了兩下眼睛,李知勉微微眯眼,将額頭貼在刑攸額頭上,“攸,有沒有覺得暖和一點?”
“......有。”刑攸點頭,和他相互錯開,刑攸還是覺得這個距離太過親密了,“以後不要離我那麼近。”
李知勉擡起頭,卻垂眼凝視她,聲音突兀得認真,“恕難從命,不行你就跟我來硬的,反正我不會讓步。”
刑攸無言,無奈地聳了聳肩。
李知勉說:“今天晚上,我會看着你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