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堯也就一杯倒的酒量,沒喝多少就有點微醺了,遞什麼吃什麼,也不說話,乖乖坐那,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看着你,盛滿了期待,像被家長帶來等着投喂的小朋友,直看得人心底發軟。
陸凜跟孫煜卓發了條信息,架起醉醺醺的傅堯先回去了。
剛走幾步傅堯就跟軟腳蝦似的往他身上挂,“好累,不想動了。”
喝醉的人格外沉,陸凜被他勒得一個趔趄,差點兩人一起跟大地擁抱。他扶正傅堯,哄了句,“行,再走幾步就不動了。”
傅堯直接抱着腦袋蹲下了,“我不走了,難受。”
陸凜單膝蹲在他面前,瞧了瞧他臉色,“頭疼?”
傅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根本不聽他說什麼,他抱着膝蓋,跟受傷後默默舔舐傷口的小獸似的,埋着臉哽咽起來,可憐得要命,“都欺負我,都欺負我。”
“……”
陸凜輕輕揉了揉傅堯的腦袋,溫聲道,“誰欺負你了,我們去打他好不好?”
“我打不過。”傅堯更傷心了,“我一個都打不過!我是廢物!我是廢物!”
“……”陸凜簡直哭笑不得,“沒事,我幫你,我們先過去。”
陸凜說着拉開傅堯的胳膊,把人拎起來,架着他胳膊往前走,一路邊哄邊騙,把這難纏的醉鬼忽悠進帳篷裡時,已經出了一身汗。
還沒等他坐那兒拎着領口扇會風歇歇,再把人弄進睡袋裡,倏地被一雙手臂緊緊摟着腰撲倒在地狠狠箍進懷裡,滾燙急促的呼吸灌入耳朵。
傅堯慣常黏糊,大學重見之後兩人關系一直僵持所以收斂了很多,以前勾肩搭背、摟摟抱抱的肢體接觸沒少有,偶爾也會熊抱那麼一下子,甚至說傅堯都在他床上睡過覺。陸凜一直沒覺得有什麼,跟自己左手摸右手沒區别,他拿傅堯當弟弟,傅堯對親近的人放肆點而已。
但此時此刻,不知道是許久沒被人這麼親近過,還是兩人不尴不尬的關系,陸凜渾身上下都發毛,隻覺得頭皮要炸開。
反胃感泛上來的時候,陸凜猛地回神,胳膊肘往後搗了搗,“起開!”
“不要,”傅堯瘋了般抗拒地搖着腦袋,頭發搔在陸凜後頸,癢得像一層螞蟻在爬,“不要!你别走!”
“你别特麼趁醉裝瘋,我動手了!”陸凜是從背後被禁锢住的,不太好使力,他又掙了下。
“沒醉,”傅堯整個人都在顫,聲音不穩,“好黑,抱一下。”微頓,又想起什麼,補充道:“兄弟,抱一下。”
“……”
兄你大爺!
簡直沒法溝通,陸凜直接踹了他一腳,蓄力翻身而起,把傅堯摁地上了,然後摸索到手電筒打開,底端是磁吸的,可以吸附在帳篷頂,白光傾瀉而下。
“太亮了,”醉鬼還是不滿意,把臉埋在睡袋上吩咐,“後羿,你把它射下來。”
“……”
陸凜都快沒脾氣了,他開的就是最低檔。
“眼睛好疼,快射掉。”傅堯把腦袋往更深處埋,聲音帶着哭腔。
陸凜隻好把燈關了,用手機屏幕的微光照亮。
醉鬼坐起來,呆愣愣盯着手機這個發光源看了幾秒鐘,說:“不好看,我要去捉螢火蟲。”
“……”
陸凜突然生出了一種把他打暈過去的沖動。
傅堯展現出他學霸一樣驚人的行動力,從書包翻出一個吃光的透明布丁瓶,就要往外走。
陸凜服了,一把奪過布丁瓶,往睡袋冷冷一指,“老實呆着睡覺,不然我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傅堯一張臉皺起來,他痛苦地抱着腦袋,“今天的任務不做完,我睡不着。”
任務?捉螢火蟲嗎?
陸凜有些疑惑,“……誰給你的任務?”
傅堯歪着頭使勁想了想,“死神。”
“……”
傅堯又改口,“丘比特?”
“……?”
“哦,不是不是,記錯了!”傅堯拍了下腦門,終于想起答案般興奮道:
“是羅曼蒂克!”
“……”你大爺!
你别睡了,困死得了!
陸凜最後還是頂着一腦門官司給傅堯抓回來幾隻螢火蟲,就當哄小孩睡覺了。
那醉鬼翹首以盼地抱膝坐帳篷口迎接他,見他進來就喜笑顔開地把他手上的布丁瓶接過去,把帳篷拉鍊拉好,然後,打開蓋子把螢火蟲放了出來。
燈一關,黑暗裡就隻剩星星點點的螢火,一閃一閃的,四下飛舞,和着靜谧的夜,悠遠寥落的蟬鳴,有種童話故事裡簡單而夢幻的浪漫。
浪漫得陸凜根本睡不着。
最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隻記得他在關掉鬧鐘早上補覺和起來看日出中掙紮了片刻,剩下的就沒有印象了……
鈴聲響起的時候,陸凜覺得自己剛睡着,根本撕不開眼皮。但很快,旁邊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一道陰影從上方掠過,擾人清夢的鈴聲戛然而止。
陸凜正要繼續沉睡,卻感覺上方陰影并沒有移開,反而越來越低越來越重,幾乎要壓在他身上,輕顫的氣息掃在臉頰,癢癢的。
很不對勁,陸凜費勁地睜開眼,對上了傅堯近在咫尺的放大俊臉!
後者吓得瞪大了眼,騰的坐直身體,“你别多想啊,我、我就是關鬧鐘。”
陸凜剛醒,思維有些慢,再加上昨晚被一番折騰沒睡足的起床氣,臉色不太好。淡淡瞥他一眼,沒說話。
傅堯頓時慌了,豎起三根手指真誠道:“兄弟,我真沒想偷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