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歡聲笑語襯得此處極為安靜,安靜得甚至有點尴尬。
正好有女生喊謝夢泠,她借機離開。
“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陸凜都懶得跟他動氣了。
“我不是在做一個朋友該做的嗎?”傅堯不置可否,“起哄什麼的,孫煜卓不也就這樣?他做的效果還沒我好呢。”
“……你犯什麼病?”
“你呢?明知道她對你有意思還和她待一起?”
“我來這兒烤串的,不能她一來我就走吧。”
“為什麼不能?”
“……”
陸凜跟傅堯是講不通的,傅堯唯我獨尊慣了,他不屑迎合任何人,沒有陸凜那種“利他”的考量,沒有八面玲珑的覺悟和意識,完全按照自己意願行事。
——這也沒什麼不好,有的人就是有驕傲的資本,盛氣淩人起來也不讨厭,但偶爾的确有點煩人罷了。
陸凜不一樣,他不怕事,但不喜歡惹事,能和和氣氣不傷表裡解決的問題,沒必要非得撕破、鬧僵,所有的節外生枝盡量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
四下還有人,陸凜不想跟他吵,沒再說話。
他這種懶得搭理的态度更讓人怒火中燒,傅堯目光灼灼,“怎不說話了,不想理我還是無話可說?!”
陸凜這段時間真是快歎完了一輩子的氣。
“我渴了。”沉默良久他也沒想到還能說什麼,于是沒頭沒尾來了這麼一句。
“啊?”話題跳得太快,傅堯有點摸不着頭腦,但還是懵着接上,“你…想喝什麼?”
“礦泉水就行,謝謝。”
“……”
傅堯開始慌了,怎麼就“謝謝”了,他們關系那麼好需要說謝謝?!說好的潔身自好,陸凜不遵守就算了,還要為了一個女生跟他疏遠,強烈的怨念和委屈洶湧澎湃翻了上來,傅堯鼻子沖上一股尖銳的酸意,沒忍住就吸了下氣。
陸凜聽見動靜,轉頭一看,小朋友正紅着眼睛瞪他。
“……”
天,他沒說什麼吧,怎麼感覺要哭。
這麼多人呢。
陸凜想了想,忙湊近溫聲問:“怎麼了?是不是跟家裡打電話吵架了?”
傅堯沒應,片刻後,起身拿了瓶礦泉水,擰開放到陸凜跟前。
“沒事,”他垂着眼,睫毛落下的陰影覆在下眼睑像加重的黑眼圈,整個人透出一種低靡來,聲音也有氣無力的:“我先回去了,我在這裡就忍不住找你不痛快。”
陸凜一愣,也不知道他短短的時間經曆了哪些心路曆程,剛剛還是一個滿得要爆的氣球,這會兒一下子幹癟了。
很像他暑假那段時間的狀态,總是突如其來低落。
他連忙喊住傅堯,“哎——爬了一下午山你不餓啊,吃點再回去,”他把架子上的肉串拿下來放到他面前的托盤,“我剛烤出來的。”
傅堯維持着要走的姿勢,低眸看着托盤上冒着香氣的烤串,良久沒說話。
“吃完我陪你回去,行不行?”陸凜直接上手勾住他肩膀,把人摁下來,“吃。”
傅堯拿起一根串,怔怔看了會,沒動,“你生我氣了嗎?”
陸凜喝了口礦泉水,“沒有,哪那麼容易生氣,我們倆得絕交八百年了。”
“你覺得我煩?”傅堯又問。
“你自己覺得呢?”陸凜反問,“來個人整天跟你挑刺,你試試?”
傅堯就又不說話了。
他這人就是兩個大寫的極端,激進的時候恨不得化身鞭炮噼裡啪啦炸你一臉,低落的時候又仿佛看破紅塵萬物缥缈,随便吧愛咋咋……總之就是油鹽不進。
陸凜也沒指望他回答,又試探着問:“電話怎麼打了這麼久?”
“沒打很久,回來的路上被人纏住了。”傅堯若無其事咬了口烤串。
“誰?”陸凜問出口立馬想到了,“顧淮?他做什麼了,你沒事吧。”
“怎麼算有事?反正我活着回來了,就是我在那被人堵得心煩意亂,你在這兒歲月靜好花前月下,我特别不平衡。”
本是嗆人的話,傅堯語氣平平說出來,反而有種無力的委屈。
“成語不好可以不用,别硬拽文,算我求你了。”陸凜開始後悔自己沒聽傅堯的話“潔身自好”了,不然傅堯也沒把柄作。
現在又算什麼呢?互相折磨罷了。
真愁得慌。
陸凜放下礦泉水,指尖摩挲了下,又想抽煙了。
沒帶煙盒,又懶得問别人借,他起身撈了罐啤酒,單手打開,仰頭灌了一口。
傅堯默默看着陸凜。
可能是月色太甯靜,也可能是爬山有點疲憊,那一瞬間陸凜左右為難的樣子令他心疼超過了悲憤,心裡蓦然閃過一個念頭:算了,要不慢慢來吧。
但很快,他又收回目光,哪有那麼多時間慢慢來……
傅堯也拎來罐啤酒,喝了一口,滿嘴的苦澀令他眉眼皺起來,胸膛卻燒起火辣辣的暢意,燎原般将所有愁緒付之一炬。怪不得總有人喜歡借酒澆愁,就算以後那些煩惱會“春風吹又生”又怎樣,至少這一刻,能偷得片刻安甯……
“嫌苦就别喝了。”陸凜瞧着他扭曲的俊臉忍不住道。
“我現在喜歡吃苦,你少管。”傅堯又喝了一口。
“……”
陸凜也不想管,但現在不管,喝醉了還是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