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彥忻在靜寂中睜眼,卻見面前雲煙急推,自己仿佛在白茫茫的雲霧之中紮了個猛子,而後又從中穿行而過。
他不由得回頭看去,這才發現身側揚起寬闊的彩翼,鱗翅晶晶,香氣撲鼻而來,這熟悉又陌生的畫面和感覺,讓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蝶身龐大,他就坐在上面,被帶着在天上悠然穿行。
蘇彥忻下意識伸出一根手指來,在一旁的鱗粉上蹭了蹭,看着那波光粼粼的熟悉色澤,便倏地站起身來,一頭冷汗層層被激起。
果不其然,在他站起那刻,視線開闊,耳目皆明,下面所經之處,煙火彌漫,城破家亡,血流成河,屍骨成山。
他顧不得自己在萬丈高空,便下意識從靴内抽出武器刺向蝶身。
在刀尖即将要接觸到它時,彩蝶突然化作亮晶晶的鱗粉消散開來,蘇彥忻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頓時整個人失重墜了下去。
眼睛向下看去,那些人正在自相殘殺,正中間的空地是熟悉的面孔,拖着沒有腿的身體,安靜無神地擡起臉來,歪着頭希冀地看着他,甚至伸出雙臂,貼心地想要接住他。
接下來還有什麼,這根本無需再問,忙閉眼驚懼間,還未做出什麼反應來,自背後迎來一股托力,不由分說地又展翅将他帶走了。
蘇彥忻牢牢地抱着身下貼來的東西,不敢再想自己離開後那邊又會發生什麼,睜開眼後才發現消失的粉蝶已恢複如初,仍舊托着自己自在悠然地飛着。
好像在得意洋洋耀武揚威地說——
你看,你殺不掉的。
甚至這粉蝶還向他友情展示了一下,再度抛下他化成耀眼絢爛的彩晶消散,在他下墜的時候彩晶也喧嚣着紛紛從他身旁穿行而過。蘇彥忻下意識擡起手點了點不小心粘在眼前鼻尖上的粉晶,卻仿佛将它驚吓到一般,碎成更細粉香濃的煙霧順着指縫逃逸溜逝,混去其他粉晶的隊伍裡在另一邊纏繞相擁,彙聚成蝶身,接着抖了抖雙翅,一個旋轉拐彎俯沖,蘇彥忻一臉發懵地又坐回原處。
既然殺不掉它,隻能一臉憎惡地問它道:“你要把我帶哪裡去?”
粉蝶降下身來,在時而完好,時而殘破的亭台樓閣之間穿行,戰場的甚嚣塵上早已遠離,又輕身略過被死死釘在棋盤上幹枯殘缺的屍骨,自蝶身下傳來竊竊私語,引得滿城風雨。
“藥玉閣樓裡,居然有迷蝶。”
“何止,想從他手中得到迷蝶的人,都被閣樓扣下做了藥人,要是撐不住折磨,直接死在那裡的都有,活脫脫一座鬼樓。”
“邪魔外道,迷蝶不過一味助興藥物而已,連館賣藥就實在多了,他又何必使出如此多餘又陰險的手段。”
“咦?你們還不知道吧,閣樓主趁虛而入,巧奪他人之妻啊!”
蘇彥忻正垂眸失落間,猛然聽到這一句,話風突兀令人措手不及,額頭倏地迸顯出一條青筋來。
“是啊是啊是啊,雖然沒有訂婚,但無縫接入,還是太欺人太甚,也太着急了吧!”
蘇彥忻忍不住大聲辯駁道:“他不是!我沒有!”
“嘭!”
彩蝶又炸作一陣輕飄飄的晶晶鱗粉,彩煙從臉旁卷滑而過,也從蘇彥忻身下消失了。
蘇彥忻慌忙調整身形蹲身落地,正要急着跟人理論,身後領口卻被人扯住,用力一拽,便仰面倒在一個香氣撲鼻的懷裡。
隻見一身彩衣的瑤鈴女單手扣着他,另一隻手好似蘭花翹首,捏着一朵可憐兮兮的小白花拂過自己明媚照人的臉,并把它紮在鬓上,顧影自憐掩面而泣道:“就是他!一閣主人不知檢點,竟饞我身子。”
蘇彥忻:“……”
你又瞎湊什麼熱鬧啊!
街上的人一聽,四面八方都往這邊看來,愣了一會兒,而後紛紛沖了過來。
在二人即将被埋沒之時,蘇彥忻又見身旁閃起缤紛色澤,瑤鈴女也随之消失在原地,隻餘一股力氣抓着他後腰上的衣物從人群中提了起來。
蘇彥忻有些狼狽地轉頭看去,那晶粉光怪陸離,缤紛重組,最後再度化為一隻粉蝶,把他扔在背上,風從身旁卷起衣袖和下擺呼嘯而過,它也心滿意足又開心地飛遠了。
蘇彥忻呆滞地坐在它背上,感覺自己有些混亂不清了。
愣了一會兒,才皺眉問道:“你是瑤鈴女變的?還是你變的瑤鈴女?”
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有所回應。
蘇彥忻也覺得自己傻了,蝴蝶怎麼會說話嘛!
可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