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外，早春的喬木剛剛抽芽，枝頭冒出幾片毛絨絨，在風中輕顫。

嫩芽是淡淡的黃綠色，有幾枝延伸到廊道裡，被踩落在地上。

她駐足盯着那些髒污的嫩芽，腦海胡亂走神，等待齊光趕快過去。

他跨過嫩芽，停在她身邊，似乎想同她說話。

陰翳的雲光落在他臉上，反而襯得他白得清透。

她忽然想起，春雨季又要來了。

她立刻蹲下身，撿起嫩芽吹了吹，避開他的目光。

齊光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她緩緩松了口氣，身後卻傳來他的聲音：“老師不在辦公室，你不用去了。”

她猛地回頭，齊光已經下了樓，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影子。

她終于埋進雙膝，偷偷哭了出來。

走廊外的天空更暗了，風雨欲來，打暗了喬木的葉子。

體育課下課，學生們陸陸續續回來。

齊光回到教室時，思悅已經悄悄坐到了最後一排的空桌位上去。

她暫時沒辦法平緩心态，不想看見他，也不想看見任何人，又不得不被困在教室裡，等待放學。

齊光擰開礦泉水，大口喝了半瓶。

上課鈴響，他放下水。大約這時才意識到她還未坐回來，他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恰好對上林章。

林章正正好擋住她的身影，隻留下一點隐約的影子。

林章放下筆，眼神帶着清透的疏離，問他：“又吵架了？”

“沒……”齊光搖頭，垂眸似乎在思索什麼，轉回了身。

林章向後倚去，将她隐隐綽綽的身形徹底遮蔽。徐暢也湊過來小聲詢問怎麼了。

林章含笑道：“我怎麼知道。”

沒人知道早春的嫩芽為什麼凋零。

也沒人在意她今天早上遇見了什麼。

是因為挨罵了嗎？是因為被誤解她故意撕了作業嗎？

她最在意的居然不是這些，她原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了，卻仍無法接受最丢臉的時刻被同學圍觀。

尤其還是被齊光看見。

真丢人啊，她難道是這群好學生的襯托闆嗎？

她隻想獨自坐最後一排，避開所有人别有深意的目光。

他們未必别有深意，隻不過她總覺得他們都不懷好意。

下課鈴響，就是午餐時間。

同學結伴去往食堂。

紅布竄到她桌前，叽叽喳喳問她怎麼突然搬到後面坐了，是不是終于看穿齊光不是好人，大徹大悟了。又要拽着她一起去食堂。

思悅往桌上一趴，有氣無力道：“我不太想吃，胃不舒服。”

紅布立刻在她身上摸索檢查，說要送她去醫務室。

思悅還沒力氣回她，卻突然聽見紅布叫了聲：“你來幹什麼！滾蛋啊！”

思悅不知紅布怎麼了，她費力睜開眼，卻見程昊鐵黑着臉，遞給她一本新的練習冊。

思悅見他就沒什麼好氣，卷起練習冊就往程昊身上砸過去。

程昊往旁邊一竄，抓緊練習冊，咬牙道：“喂！你别——”

窗外傳來一聲輕咳，思悅循聲望去，隻見班主任站在後窗盯着他們。

程昊立馬垂下頭，喪氣道：“沈思悅同學，對不起，我昨天不該撕你的練習冊。”

思悅看着他，了然道：“老師叫你來的？”

程昊：“補你一本新的，這件事就算了，行不行？”

思悅歪頭，覺得有點不舒服，又不知該怎麼回應。

班主任已經走到她面前。

班主任輕咳一聲，臉色也有些詭異，說道：“思悅啊……”

她強行擡頭，面無表情地盯着班主任。

班主任：“那個……老師聽說了，昨晚确實是程昊撕了你的練習冊，很抱歉老師誤會你了。”

說罷，他瞪了眼程昊：“你厲害了？欺負女同學哈？還不道歉？”

程昊立刻用力點頭：“沈思悅，我昨晚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吧。”

紅布在一旁努力憋笑，使勁咬唇，掐緊思悅。

思悅使勁瞪了她一眼。

紅布立刻低頭和她對視，憋笑的身子左扭右晃的，還強行用口型問：“怎麼回事？”

思悅搖搖頭，她怎麼知道對面咋突然轉了性。

程昊見她沒聲，更急切了幾分，将練習冊塞給她。

程昊：“這是賠給你的新練習冊，我……非常抱歉！”

思悅點頭：“嗯……下次說話的時候要記得不能罵人哦，學生是不能說髒話的。”

程昊明顯一僵。

班主任瞪了過去，問道：“你還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