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清茶,一本書。
世間的路,都是一個坎兒挨着一個坎兒拼出來的。
她看得開。
父親故意打壓她在集團裡的勢力,把她的團隊變成一盤散沙,算不得什麼,她是禾謹舟,不可能被這點小事打趴下。
翻完這本書,就回到她的戰場。
這是她給自己立下的規矩。
但好看的眼睛裡還是滲了點淚的,畢竟年歲不大啊。
誰一出生就有堅硬的繭殼呢。
巨大的落地玻璃外,一個年輕女孩兒風衣套着條紋病号服,很“時尚”的穿搭。
女孩兒就那麼大方而放肆地盯着坐在窗前的人,專注而癡迷。
因為禾謹舟不會擡頭看的,她知道。
就像她知道禾謹舟會在這裡。
禾謹舟的一切,她都知道。
嶽宴溪手指摸上玻璃,指尖蘸着金色的陽光,描摹窗内女孩的輪廓。
可真好看啊。
禾謹舟,禾謹舟,她在心中無數次默念着這個名字。
嘀嗒嘀,嘀嗒嘀嗒。
禾謹舟擡頭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不巧,不多雨的春日下起了雨。
北方幹燥慣了,沒多少人會常在包裡備着把傘,于是廊檐下全是避雨的人。那會兒,想打車,都隻能去大馬路上招手。
禾謹舟想打電話給家裡司機的時候,才發現手機沒電了。
“禾謹舟。”一個女孩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禾謹舟順着聲源看過去,禮貌地點了一下頭,月輝集團的唯一繼承人,嶽宴溪,經常能在行業大會上碰到。
算不上熟。
兩個集團是競争關系,她們也不需要多熟。
“回家麼?”女孩兒問。
禾謹舟又點了一下頭。
“我送你?”嶽宴溪晃了晃手裡的傘,“你沒帶吧。”
“不用麻煩,我叫司機。”禾謹舟頓了頓,“能不能借一下電話?”
“到處都在堵車,你不覺得浪費時間啊?走吧。”嶽宴溪隔着衣服握住禾謹舟的手腕,拉出人群。
“砰!”一把大黑傘在雨中撐開,隔出一個小空間。
“謝謝。”禾謹舟沒有再拒絕,承了情再還回去就是,沒什麼好矯情的。
傘不算小,但架不住兩人挨得并不那麼緊密,肩頭都落了雨,嶽宴溪将傘偏向另一個人,于是,又罩得嚴嚴實實。
可惜,禾謹舟向來不會刻意注意這些小細節,對于她,無關乎目标的,其他人其他事,很少會在意。
否則她就該記得,她們早在幾年前就見過不止一次面。
記得高中同一年級有個叫嶽宴溪的女同學,時常在走廊與她偶遇。
嶽宴溪的車就停在路邊,引來許多人回眸亦或是駐足,是輛張揚的紅色保時捷,即便禾謹舟從不将精力放在車的型号和價格上,也知道這是全球限量款。
她曾聽人說起過,嶽宴溪花了幾千萬從一個破産拍賣會上拍下一輛跑車。
在禾謹舟眼中,這不過是敗家子的無聊樂趣。
月輝集團有這樣一個繼承人,行業龍頭的位置坐不了幾年,被禾氏一口吞下,是遲早的事。
“江甯街烏衣巷12号。”
上車後,禾謹舟報了門牌号。
嶽宴溪輕笑:“小禾主管真與衆不同。”
禾謹舟投去一個疑問的眼神。
“大多數人不都會說在哪個住宅區的嗎?精确到門牌号的,還不是與衆不同?”嶽宴溪邊說邊扣上安全帶,發動車子。
下雨天,八車道的路上也堵成一鍋粥,立交橋下亮着各種形狀的大車燈,喇叭聲此起彼伏。
車内空氣沉寂,許久,嶽宴溪看着禾謹舟無名指上的結婚戒指,開口:“你結婚的動靜鬧挺大的。”
“嗯。”禾謹舟應了一聲。
“顧啟堂,你的新婚丈夫,上學的時候他喜歡我,你知不知道?”嶽宴溪就那麼直直盯着禾謹舟的眼睛,一點不避。
禾謹舟的眼神變得有些怪異,倒不是新婚丈夫喜歡過誰這件事,而是就這麼當着她的面說出來,是腦袋缺根弦,還是故意挑釁?
但她并不生氣。
嶽宴溪對着禾謹舟笑了,兩隻眼睛跟月牙似的,卧蠶也彎彎的,“我有喜歡的人,不是他。”
禾謹舟依然隻能禮貌回以一笑。
車子重新發動,嶽宴溪又問:“禾氏集團第三季度的家電新品是不是要延遲發布了?”
提起這個,禾謹舟眼中總算有了點情緒:“抱歉,無可奉告。”
“禾氏集團永遠無法超過月輝集團的。”嶽宴溪轉過來看她,“因為有我在。”
禾謹舟隻點了一下頭:“希望嶽總永遠保持自信。”
原來嶽家的繼承人不僅纨绔,愛嘚瑟,還挺自負。
這種人最好對付了。
但事實證明,她錯了。
徹徹底底的——
十年了。
同樣是一個四月,本該萬物複蘇草木生長的季節。
禾謹舟看着總裁辦公室牆上的畫,看出了神。
這幅畫,算是嶽宴溪給她的……遺物,年紀也不是七老八十,用這個詞,多少有點惋惜。
雪崩失聯,得多大的命才能回來?
走就走吧,兩個人鬥了那麼多年,最後還要做那樣一件事,偏讓她禾謹舟覺得欠了她嶽宴溪的,勝之不武,就像在高傲之人臉上掴了一把,不管多少年,那火辣辣的印子,都在心上消不掉的。
如今她才終于承認。
嶽宴溪,精于算計,肆意妄為。
這種對手,最難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