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就這樣被慕情拖下水,一起偷偷摸摸往止院裡種樹,結果自然是接二連三地被抓包,一起被月懸收拾。
兩人也因此結下了深厚的患難之誼。
偶爾三師姐來找她幫忙,也會被她拉入陣營。她甚至還買通了鐘武放她進去,最後……還是被月懸當場抓獲。
如此折騰了小半月。
一來二去,這事兒不知怎的,竟在王府裡悄然傳開了。
連冷若冰霜的四師姐如霜,都知道了慕情的規矩。
于是,她來找慕情幫忙之前,默默地在月懸院牆外最不起眼的角落裡,親手種下了一棵桃樹。
這位冰山美人眼中竟罕見地露出一絲歉意,對慕情道:“止院我進不去,隻能種在牆外了。”
慕情看着如霜那慣常沒有表情的臉,再想想那棵孤零零長在牆角的樹苗,瞬間鬧了個大紅臉,連連擺手:“沒、沒關系!四師姐的事要緊!”
她知道四師姐的性子,能來找她,定是遇到了非她不可的難題,哪會在意這個。
鄰近年底,各地案子大多已經了結,眷王府中也添了些喜慶的裝飾,顯出幾分熱鬧來。
這日,月懸提前處理完公務回府,剛走到止院門口,就看到無心身手靈活地攀上他的院牆,手裡還拽着一個色彩斑斓的大風筝。
今日風大,吹得風筝翅膀不停顫動,左右搖晃。
慕情在牆根底下急得直跳腳,小聲指揮着:
“左邊!左邊再高點!哎呀你綁結實點啊!别掉下來……算了算了,你下來,我自己爬上去綁!”
“……你們在幹什麼?”月懸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如同平地驚雷。
無心驚得一激靈,險些從牆上掉下來。
慕情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縮起脖子,心虛地不敢回頭。
無心尴尬地坐在牆頭上,望天打哈哈:“哈……大師兄?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那個……我陪小師妹放風筝呢……”
“……你都多大人了?還總跟着她胡鬧?”月懸眉峰微蹙,語氣聽不出喜怒,“下來。”
“行行行,這就下來!”無心作勢要往下跳。
“别!”慕情急了,也顧不上慫了,脫口而出,“就差一點了!不綁在院子裡,就綁在牆頭那個角上!馬上就好!”
她祈求地看着月懸。
月懸似乎想說什麼,但無心動作更快,趁着月懸分神的刹那,手一揚,迅速将風筝線牢牢系在了牆頭一塊凸起的磚石上,随即利落地翻身跳下。
慕情見狀,嘴角剛揚起一絲得逞的笑意——
下一秒,隻見月懸廣袖輕拂,一道寒光閃過,那根細細的風筝線應聲而斷!
失去了束縛的彩色風筝,立刻乘着風,輕飄飄地飛向高遠的天空,轉眼間就化作一個小點,消失不見。
慕情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仰頭呆呆地望着風筝消失的方向。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眼圈瞬間變紅,咬了咬下唇,一句話也沒說,轉身跑掉了。
無心臉上的笑容也散了,看着慕情跑遠的背影,又看看神色淡漠的月懸,語氣帶着幾分不贊同:
“大師兄……不至于吧,不過是一隻風筝而已……”
月懸沒有回答,隻是沉默地望着慕情消失的那條小徑,深邃的眼眸裡翻湧着無人能懂的情緒。片刻後,他收回目光,一言不發地走進了止院。
止院内一片靜谧。月懸推開書房的雕花木窗,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窗外。
那裡,幾株桃樹種得齊整,上面覆蓋着厚厚的保暖層,沒有半點淩亂,顯然是被人精心照料的。
他靜靜地看了許久。
鐘武端着熱敷包進來:“公子,該熱敷了。”
月懸接過,入手溫熱熨帖,藥草香氣淡淡萦繞。他随口道:“今日提早回來了一些,廚房備得倒是及時。”
鐘武遲疑了一下,老實回答道:“公子,這不是廚房備的。是慕情姑娘……早上就親手做好了,一直溫在廚房的小竈上,叮囑說等您回來就立刻送來。她……不知您今日會提前回來。”
月懸握着那溫熱的藥包,指尖仿佛還殘留着慕情留下的暖意。
鐘武的話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漣漪。
愧疚與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疼悄然漫上心頭,比他腿疾發作時的隐痛更甚。
那隻被朔光斬斷的風筝,她跑開時通紅的眼圈……一幕幕在眼前閃過。
他沉默片刻,對鐘武道:“命人去一趟百味齋,買些她愛吃的桂花糕、杏仁酥、蜜餞果子……還有,玲珑閣新到的那些機巧玩具,不拘什麼,挑有趣的,買一箱來。”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卻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鐘武愣了一下,随即應聲:“是,世子。”
心中暗道,世子這是……開竅了?
當那滿滿一箱散發着甜香氣息的精緻點心和琳琅滿目的新奇玩具被送到慕情面前時,她正對着窗外的枯樹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