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他那月蝕之症,每逢月圓之夜才發作得最厲害。眼下隻是下弦月,應當……還好吧?别太擔心了。”
話雖如此,他語氣裡也帶着一絲不确定。
慕情沉默了一下,輕聲追問:“他的腿,能治好嗎?”
無心神色微黯,聲音也低沉下來:“你沒聽說過嗎?江湖上都傳,大師兄是唯一見過鬼界的活人。他幼時墜入幽冥縫隙中,差點救不回來,幸虧師父到得及時,在千鈞一發之際将他拉了回來,隻是因為被被那至陰至寒的幽冥陰氣侵入骨血,落下了月蝕之症,每月必經曆一次痛苦輪回,且……無藥可救。”
最後四個字,他說得格外沉重。
“無藥可救……”慕情喃喃重複着,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揪緊了。
她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
無心看了她一眼,少女臉上那毫不掩飾的心疼讓他心頭微動,忍不住又補充道:“這些年,大師兄他……從不回應任何姑娘的示好,除了他性子如此。我想……或許,未嘗沒有這方面的原因。”
他點到即止,話中深意不言而喻。
慕情擡起頭,眼神異常堅定,仿佛有光:“我知道。但沒關系,我們一起想辦法!總會有希望的!”
她的語氣帶着一種近乎天真的笃定,卻奇異地驅散了車廂内彌漫的沉重。
無心看着她認真的臉,無奈地笑了笑,心中卻莫名生出一絲暖意。
如果她真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小師妹……那她與大師兄之間,難道真有某種奇妙的緣分?
他甩甩頭,不再深想。
馬車平穩地駛入王府。
慕情在無心的護送下,小心翼翼地将鎮魔琴送回原處。
海棠得了消息,急忙過來詢問,得知他們都沒什麼事後才放下了心,見慕情手臂劃了道口子,還特意拉着她回房,給她重新上了藥。
“這是我特意找人配的,保準不會留下疤痕。”
慕情謝過師姐,便回去休息了。
此番消耗比較大,她一連昏沉睡了兩天,才終于恢複了精神。
岚山驚濤門分舵那邊,第二次問靈似乎頗為順利,月懸次日便回了王府,随即陷入了連日的繁忙。
慕情雖不知案件具體細節,但從他們議事中聽到隻言片語,那老門主之死,竟然也與鬼王教有關。
短時間内數案并發,清明司隻得順着鬼王教這條線深挖。
加之老門主此番入京,是為打探朝廷新政動向,暗中接觸了不少官員,皆不是好相與之輩。
月懸肩上的擔子愈發沉重,整日不見人影。
與此同時,慕情沒想到,去一趟岚山回來,她的悠閑日子居然也到頭了……
無心幾乎每日都來找她幫忙,将案頭上那些堆積的、京城附近的的疑案卷宗,全都扒拉出來,帶着她一起去處理,仿佛已經完全忘了大師兄的禁令。
“小師妹!走,今天城西有個案子,保管有趣!”無心笑容燦爛。
慕情正拿着小巧的竹刷子,在伺候她那些嬌貴的桃花,頭也不擡。
“等一會兒,我先掃掉上面的雪。”
“掃什麼雪呀!”無心一把奪過她的小刷子塞給旁邊的花匠,“老李,交給你了!”說着就要拉她。
連着當了幾天“免費勞動力”的慕情,眼珠滴溜溜一轉,狡黠地笑了:“幫你可以呀,不過……作為交換,無心師兄,你也得幫我個小忙。”
“什麼忙?說來聽聽?”無心一臉“就知道你有後招”的表情。
慕情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通。
“什麼?!你讓我——”無心指了指自己,“幫你去大師兄的止院裡……種樹?”
“噓——”慕情吓得趕緊捂住他的嘴,緊張地左右看看。
“小聲點!他現在防我跟防賊似的,我根本進不去。你偶爾不是還得進去彙報公務嘛?就……就找個機會,悄悄挖個小坑,把這樹苗埋進去就行!很快的!神不知鬼不覺!”
她變戲法似的從旁邊摸出一棵小樹苗,眼巴巴地望着無心。
“不去不去!大師兄要是知道了,沒我的好果子吃。”無心苦着臉,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慕情輕哼一聲,抱着手臂轉過身去:
“那我也不去破案了!某人之前承諾的‘好處’,我可一樣都沒見着呢。”
她故意拖長了調子。
無心又好氣又好笑,最終敗下陣來:“行行行!我的姑奶奶,算我怕了你了!你先跟我去把這案子結了,回頭……回頭我瞅準機會,試試看!行不行?”
“一言為定!”慕情立刻眉開眼笑,像隻偷到腥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