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進城時天色已晚,加上慕情身體傷病未愈,容易困乏,吃過晚飯就早早睡下了,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竭臨港的街道上就開始有人走動起來。
作為南邊第一大海港,這裡貿易繁盛,航運發達,熱鬧非凡。
尤其那花酒一條街,琴音靡靡,紅燈如晝,徹夜不息。
一間酒樓的門打開,紅衣舞女聲音嬌俏:“李少爺,還早呢,怎麼就要回去了?”
“下次……嗝……下次再來陪你。”
男子醉醺醺地掙開美人的手,跨過門檻時腳下一個踉跄,被趕來的小厮扶住。
冷風吹散了酒樓中的醉人暖香,李少爺擡頭看天,已是破曉之際,再耽擱下去他爹就要起身練武了。
他渾身一激靈,催促小厮快走,轉身進了一條小巷。
那是一條直通李府的近路,隻是偏僻了些,兩側都是聳立的高牆,巷道幽深陰暗。
小厮年紀還小,近來聽多了鬼怪傳聞,有些害怕。
“少爺,要不我們還是走大路吧……聽說東海最近不太平,清明司都來了,萬一遇到……”
李少爺腳步不停,語氣不耐煩。
“世上哪有那麼多鬼?沒事兒少去聽那些說書人吹噓,那些清明司的事迹,多半都是編的!再說了,有本少爺在,你怕什麼?”
小厮:“……”
就您那三腳貓的功夫,不遇上鬼怪,遇上壞人也夠嗆。
但他也隻敢腹诽,不敢反駁,慫慫地跟在後面,忽而腳步一頓,拉了一下主子的衣袖。
“少爺……前面是不是有人?”
這巷子長而幽深,即便白日裡也冷寂無人,此時朦胧天光中,卻有個人影搖搖晃晃地走在前面。
他步速很慢,也不怎麼平穩,似是喝醉了一般。
小厮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說道:“總覺得這衣服,有點眼熟。”
此人身着绛紫色錦衣,腰系玉帶,頭戴寶石冠,看起來是個非富即貴的公子哥,但身邊既沒有同伴,也沒有下人。
李少爺的神色卻是一松。
“這不是王兄嘛!”
“你這幾日上哪兒去了?可叫我們好生擔憂了一把!”
他緊趕幾步,熱情地打起招呼,但他口中的王兄并沒有什麼反應。
那人仿佛沒注意到後面有人,片刻停頓也無,腳步一成不變地往前走,連身體晃動的弧度都沒有明顯變化。
“喝多了?”
李少爺表情疑惑,快走兩步來到那人身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喂,王高……”
聲音戛然而止。
他如同被扼住脖子的鴨,驚恐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隻見剛才還支棱得好好的人,在他一拍之下,竟然仿佛烈日下融化的油脂,瞬間化成一堆碎肉,摔成一灘。
大量的血液透過完整的衣物流淌開來,染紅了绛紫色的外衫。
突然爆發出來的濃烈屍臭氣,熏得李少爺兩眼一翻,向後倒去。
小厮吓傻在原地,半響之後才反應過來,舌頭也從僵直變軟,一聲尖叫破口而出,響徹雲霄。
“啊!!!邪祟殺人了啊啊!!!”
聲音穿過重重瓦牆,鑽到慕情耳朵裡,将她從夢中驚醒。
她愣了一會兒,穿衣起身。
正要出門,突然想起上次差點拍到面門上那柄刀,腳步一轉,果斷走向後院的方向。
她輕手輕腳地打開窗,剛要跳出來,就聽到頭頂傳來一個聲音。
“咳……”
謝三抱着刀,靠坐在院中的老樹枝上:“姑娘,天色還早,回去再睡會兒吧。”
慕情:“……”
她幹脆在窗台上坐下,指了指剛才聲音傳來的方向。
“你沒聽到嗎?”
謝三老神在在,看起來絲毫沒有動身的意思。
“别的事自有别人去處理,姑娘放心。”
顯然,他也沒準備讓慕情去。
慕情轉了轉眼珠:“好吧。我醒都醒了,去前院待會兒總可以吧?我聽到動靜,估計李大嫂也起來了。”
謝三沒答話,算是默許了。
李大嫂是個勤快人,天才剛亮,就已經在廚房忙活起來了。
慕情過去跟她閑聊了幾句,順便給她打打下手,見角落裡有一筐帶殼的豆子,便拿出來幫着剝。
李大嫂不時探頭看她一眼。
院門外,幾個大嬸湊在一塊兒閑聊,正說的是之前那聲慘叫。
“這一大早的,竟然出了一起這麼慘的命案……死的是個男的!就在前面隔着幾條街的陰暗巷子裡……你們可别去湊熱鬧,我剛才跑回來呢!光是看到點紫色的衣角,就被吓一大跳,全是血!邪門!”
紫色?
這可不是尋常百姓穿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