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不必在意妖怪的話語!
說不通,那便不要說了。她也不會因為一個妖怪的指責,而更改自己的步伐。
“奈落,在你眼裡,這個世界所有人都死絕也無所謂吧。”
“我奈落為什麼要考慮虛假的存在。”
“那如果他們實際上是真實的呢?”桔梗自嘲一笑,“你也不會在意,萬千人命在你手裡不過是玩物,你畢竟是殺戮成性的妖怪。”
她情緒不太對,奈落察覺出了,但那又怎麼樣?他說錯了嗎?而那“妖怪”二字更是戳心,他就說啊,果然!果然!果然在她心裡他就是個肮髒的罪大惡極的妖怪!即便這段時間他做了這麼多,他們那樣親密的交融溫存過,她還是如此瞧不上他!
怒火令奈落口不擇言:“對,我就是妖怪!所以人類是死是活與我有什麼關系?你是心系蒼生的巫女大人,自然看不起我這種殘忍下作的妖怪,我還更看不起你們人類呢!”
桔梗隻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冷下來,竟有一些難過。冷冷地一扯唇角,她的聲音像是缥缈的寒冰:“既然如此,在找到門之前,你願意去哪裡就去哪裡,我也做我想做的事。人妖殊途,道不同,不相為謀。”
奈落渾身一震,豈知這不帶感情的言語,就仿佛三九天裡一盆冰水蓦然淋了他全身!
“你!”
奈落大怒,鐵臂猛然揮出,狠狠扼住巫女的脖子。
道不同不相為謀。
她居然說道不同不相為謀!
用得到他的時候就不惜溫言軟語,嫌他不可理喻了就要跟他劃清界限?
她以為她是誰?憑什麼這麼對待他?
他說的到底哪一句是錯的?明明就是她在多管閑事!是她自己說要對付四魂之玉的,跑去管祈雨的事做什麼?!
某個瞬間他甚至想殺死這個女人,然後什麼四魂之玉什麼轉世重生都去死吧,全毀滅吧。
然而看到巫女因缺氧而霎時漲紅的臉,看到她窒息痛苦的模樣,奈落的心就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棍子,明明氣死了,難受得不行,想要拉着她下地獄,五指卻緩緩松開纖細的脖頸,讓她不至于完全窒息。
也是在這時奈落猛地意識到,是啊,她已經不再是完全的陶土身軀了,她恢複了一定的人類生理,是需要空氣,是會窒息的。
桔梗伸手掰着奈落的手腕,終于他松手些,她能夠喘息。周圍同在山路的人看到這一幕,頻頻發出倒抽涼氣的聲音,驚恐地瞪着眼睛。桔梗忽然一用力,扯下奈落的手。奈落沒有站穩,向後退了一步,等站穩時,面前的巫女已迅速從箭筒中取了箭來,搭在弓弦上拉開,鋒利的箭尖對着他!
奈落在短暫的一怔後不可置信地瞪着桔梗,她眉目犀利,眼神冰冷,眼底翻騰着一抹怒意,将弓拉得那麼滿,那麼決絕,他們離得近,那箭尖幾乎抵在他的眉心。
他一下就想起當初對峙的每一次生死互搏,她都是這樣冰冷決絕,她是戴着鐵面的戰士,恨亦恨得光明磊落毫無餘地,想要殺他,便是刀劍相向以死相拼。
想要殺他……
她要射殺他……
巨大的怒火讓奈落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右手痙攣着,分裂的青筋與硬化的經絡順着手指向上交纏暴起,即将化作骨刺——
不,不行。他的心跌落谷底,忽然就泛起無邊的痛。就算殺了她又能怎樣?他還是得不到她的心。
殺了她,四魂之玉的陰謀破敗,他們也将不知去往何種歸途。到頭來還是無法與她去往同一處,繞一大圈,一切還是當初。
那這些天他們共同經曆的一切,他們歡愛時彼此的溫度,他們的種種好的壞的回憶,又算什麼呢?
奈落終究是忍下了最後一口氣,半成觸手骨刺的手臂,慢慢又恢複人手的形狀。饒是如此,也将周圍的人都吓得白了臉色,紛紛拉開與他們的距離。頃刻之間,山道安靜的像是四魂之玉黑暗無邊的内部空間,連炙陽都在巫女的箭下仿若變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