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姐姐。”

小奈落從善如流，鋪好床，又去櫃子那裡要取枕頭。将枕頭從櫃子裡拖出來時，不慎碰落桔梗放在櫃子最上面的小物袋。小奈落見狀趕緊放下枕頭，彎腰拾小物袋，不妨裡面的東西滑落出來一角。

咦？小奈落雙眼锃亮，屏住呼吸。

這不是……？

像是邀功般将那支骨刺梳子舉起來，向着桔梗揮舞，“姐姐，原來這把梳子你還留着呐！”

桔梗一怔，這才想起當初買梳子時，本想将奈落的骨刺淨化，不知怎麼放棄了，再後來雖然沒再使用這支梳子，卻也沒再生過将之淨化的念頭，就那麼留在小物袋裡。

小奈落為這一發現簡直驚喜壞了，那頭偷窺的奈落更是驚喜壞了。他都抛之腦後的東西，她竟一直随身帶着？隻要動動手指就能淨化殆盡的，她卻沒有。

奈落再一次生起顫顫的期待，她心裡有他一席之地的……是的吧？沒錯吧？不是他自我感覺良好吧？

轉瞬又鄙夷起這樣的自己，為着個女人一點細小的舉動患得患失，或許她隻是懶得處理他的骨刺而已。

心裡的酸澀慢慢擴大，說不清是酸多一些，還是喜多一些，心很彷徨，又強烈渴求着什麼。

奈落冷着臉，一動嘴角，腦子裡冒出一道挑釁的念頭。

桔梗，就讓我們來探探你的内心吧。

他命令小奈落：去，給她梳頭。

“姐姐，我來給你梳頭！”小奈落屁颠屁颠跑到桔梗的榻榻米上。

桔梗擡手攔下他舉起的梳子，“去自己床上睡覺。”

小奈落抽起鼻子，“姐姐，嗚，就讓我給你梳頭嘛！我真的很想為你梳頭的！”

桔梗無奈極了，從頭到腳冷下來：“奈落，不要再鬧了。”抓起小奈落，将他推回自己的榻榻米，随後展開被子躺下，翻身睡覺。

小奈落的手頹然落下，握着骨刺梳子的手指不禁因用力而泛白。奈落也是。他捏着指尖，猩紅的眼中露出殘忍的不懷好意的冷笑，細看有些惱怒，接着被濃濃的失落替代。

她果然還是，這樣抗拒于他。

可是，在人見城共渡患難時的默契，還有她抱着他的脖子求他輕點時的軟糯，難道也都是假的嗎？

明明覺得已經很靠近了，還是握不住，很遠很遠，隻有短暫的某些時刻、共赴雲端的瞬間，才好像唾手可得。

滴水不漏的女人。

宿屋内，小奈落放棄，去吹滅燈，乖乖躺好，側過身對着桔梗。炙熱而孺慕的目光，桔梗沒有理會，她背對小奈落，很快就隻餘清淺的呼吸聲。

半個月的旅途，桔梗終于到達和奈落約定的山腳下。

這裡有許許多多的武士，有抖擻的、有落魄的，大都拖家帶口，俨然是要翻過這座山，去對面的島宮城。

從高處看去，稀稀落落的人潮遍布在山道上，頂着幹涸與烈日行着，像雪山上義無反顧朝聖之人，隻為奔向眼下的光明。

也是從他們三三兩兩的言談中，桔梗獲知了不少新的消息。

“島宮城主戰無不勝，前幾天滅掉了葉月城。葉月家的武士全部戰死，據說光是裝備就和島宮家沒法比。”

“島宮城主的祈雨儀式已經就緒，就定在三天後的辰時開始，我想要看一看。”

“我們一定會在島宮城過上好日子的！”

聽着他們的話，看着他們從身前走過步上山道，桔梗若有所思。

忽然，身側的小奈落發出“啪”的一聲，然後就在一片白煙中，變作一具小小木偶傀儡，傀儡身上纏一根黑色卷發。

還好周圍人沒注意到這一幕，不然怕是要引發慌亂。桔梗面不改色掃了傀儡一眼，轉頭向着從樹林中走出的男人道：“奈落。”

夾在衆多平凡武士中間的奈落，鶴立雞群，一眼看去極其出挑，強勢而陰鸷的氣場和如刀削般精緻的臉，還有那一水華麗的藍紫色服飾，一看就不是可以接近的。是以他周圍像是形成一道真空，其他人都下意識同他保持距離。

奈落又換回了他的城主服，長發不束，如海藻般披散在身後。桔梗忽然意識到，他衣服可真多。

奈落臉色不太好，隻朝桔梗冷笑一聲：“有發現嗎？”

“門極有可能在山後的島宮城，沒發現四魂之玉轉世的蹤迹。”

“那就爬山吧，巫女大人，不要指望我會帶着你飛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