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竹葉梭梭。
桔梗和小奈落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啾啾鳥鳴時不時響起,遠處傳來老猿的叫聲。
“姐姐……”小奈落側仰着頭,眼神閃閃注視桔梗,小心翼翼朝她挪了挪,小小的身體蹭着桔梗。
“姐姐,我們還要在這裡等多久?可以給我講故事嗎?”
桔梗有點無奈,實是沒法把這孩子和奈落等同在一起,他童真、可愛、溫潤有禮,就像是她從前為各地的城主大名除妖時,見到的那些修養極好的貴族小公子一般。
沒了紅色的眼睛,就更顯得純真了。
但這張臉,這模樣,到底還是奈落啊。
“我給你編一隻竹葉蜻蜓吧。”桔梗還是妥協了。就算這是帶有奈落意念的傀儡,可赤子之心無錯,她做不到寒他的心。
“好呀,我要看姐姐編的蜻蜓!”
這孩子高興極了。
唇邊一抹無奈的笑,素手從滿地落葉中擇了那麼幾片合适的,十指翻飛,很快一隻蜻蜓的輪廓就編了出來。
小奈落一瞬不瞬伸着脖子看着,“姐姐好厲害,經常編竹葉嗎?”
“嗯,我生前……以前總是給妹妹編竹葉玩。”
“姐姐的……妹妹?”
“嗯,妹妹。”
阿楓。
一些過往的記憶突然就襲擊了她的心,帶來陣陣鈍痛,像是早已結痂的傷口再度磨損,依舊會流出細細的血線。
楓、犬夜叉……
他們在現實世界裡怎麼樣?楓已經接受了姐姐的徹底離世吧。而犬夜叉……他有了相守一生的愛人,溫暖的家庭,已經有另一人取代了她的所有,去給他幸福,慢慢的他會将她徹底忘懷吧。
可她,忘不了啊。
即使已經接受自己的命運,依舊是不甘心,也無法遺忘。
那些記憶,是他們人生旅途中的一段過往,卻是她短暫而枯燥的十八年裡,最絢爛的刻骨銘心啊。
“姐姐,你怎麼了?”
聽到小奈落的聲音,桔梗回過神。
“你的眼神,好悲傷呢。”
“我……嘶。”一絲銳痛從手指傳來,因為走神,不慎讓竹葉劃破了手指,血絲滲出來。可桔梗卻猛地驚住,一下子忘了回答小奈落的話,震驚的目光盯着自己手指的傷處。
血……
流血……
陶土的身軀裡怎麼滲出了血絲?
更震驚的是那一絲銳痛。
裡陶是個有能耐的,燒制出的陶土人,雖沒有痛覺,但也被賦予了一定的感受,就像她與奈落交歡的時候,能鮮明感受到那東西在自己身體裡摩擦的快感。但指腹尖銳而麻癢的痛覺,卻不是裡陶賦予的,她分得清,這是真正屬于肉.體的疼。
怎麼可能呢?這具身體怎麼會……
為了試驗心中升起的一道猜想,桔梗從箭筒裡拿出一支箭,用力紮在手臂上。
強烈的刺痛襲來,有血珠滾出。小奈落見狀吓壞了,撲着過來抱住桔梗的手臂,卻見巫女那麼欣喜若狂,眼角被洶湧浸出的潮濕染紅。
真的是屬于肉.體的痛覺!
真的流出了血!
難怪,這幾天她會異常疲倦勞累,原來這具身體在不知不覺間,生出了真正的血肉!
雖然,還不多,血珠也還貧瘠。可這足以令她感動到紅了眼。
這是活着、真正活着的感覺……
可她的身體為什麼發生這樣的變化?難道……她所能想到的,來到這個世界後唯一與從前的不同的事,就是和奈落發生了關系。
難道、難道……這個世界竟有這樣意外的效果嗎?
回過神時,是看到小奈落起身去追一隻湊近的野兔,而遠處的竹葉間,分明有閃爍的箭镞寒光。
桔梗高呼:“奈落小心!”
小奈落吓了一跳,箭矢射過來,還好沒傷到他,擦着離他幾寸遠的距離,射殺了那隻野兔。
“對不起對不起!”對面似也沒想到有人闖過來,差點射傷了人,趕緊提着弓箭跑過來。
桔梗也趕忙過去,小奈落驚魂甫定地埋進她懷裡,委屈地抱住她的腰。
“實在對不起,小公子沒傷到吧!”
來人是獵戶裝扮,吓得額頭上都是冷汗,一邊擦汗一邊過來問,顧不上先撿野兔。
小奈落悶悶地說:“沒死。”
獵戶聞言更愧疚:“真是太對不住了,我急着獵殺野兔帶回去,沒留意到小公子靠近……哎?”
他忽然盯着桔梗的長弓,“巫女大人這弓,不是一位公子不久前從我這兒換走的嗎?”
奈落?對了,他說弓是從附近的獵戶那兒弄的。
“他用什麼,同您換的弓?”
“啊,那位公子很厲害,獵了頭野豬,要跟我換弓箭。這可是我賺了。這不,有了野豬,我們一家人能吃好久,我妻子說再添個野兔湯就完美了,我才來找野兔打。”
原來奈落不是偷的弓箭?
看到懷裡小奈落可憐兮兮的抽鼻子,桔梗心裡一軟。
錯怪那家夥了。
正想着奈落,那人就回來了,一陣妖風卷過竹林,惹得獵戶一陣哆嗦,不明白怎麼突然這樣冷。再定睛一看,穿着華麗講究的高大男人從竹林中走出來。獵戶頓時覺得驚喜,喊了聲:“公子,是你啊!原來你找我換弓箭,是給這位巫女大人的啊!”
奈落可沒想到,趕回來時竟能撞上之前的獵戶。他是因感知到小奈落遇到危險,才回來的,倒不是為着救一個傀儡,而是,怎麼桔梗這女人連個小孩子傀儡都容不下?就那麼讨厭他嗎?連他特意制作的符合她喜好的傀儡,都要消滅掉?
對,奈落以為,小奈落遭遇的危險,是桔梗要消滅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