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局走勢超出了所有人意料,太子接連數日杳無音訊時,皇帝忽然陷在病中。
皇帝一病不起,太極殿再次被苦藥味浸染,他迅速将近京的麒麟衛盡數調回京都,守在宮外時時刻刻監視着朝野上下與并不安分的内宮。
那女人數次去告我的狀,都是無果,不僅如此她的聒噪還差點惹怒了皇帝。
我知朝中一日不能無君,他憂心自己性命再合理不過,可是太子忽然下落不明,他手中又無兵權,不撥近衛給他,豈不是要兇多吉少。
雖然他下放了兵權,令将領去找人,可若是地方忠心,豈會讓太子就這麼輕易地失去蹤迹,朝中許多大臣面上看着為太子心焦,實則都在皇帝吃定心丸,說太子定能平安歸來。
這裡面多少是蕭歧的人?
又多少是其他皇子的支持者?
這天下太平許久了,太多人想要攪渾這看似清澈的池子。
謝靈仙為我撐傘,我在子夜奔往太極殿,又連續數日跪在殿門外,卻依舊徒勞無功,徐昆玉在太極殿外整日巡邏,秋雨打濕他的銀甲,猶如黯淡的星子。
我的膝蓋一片烏青,每當謝靈仙為我上藥時,都忍不住眼睫濕潤,卻又生生的憋了回去,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她知道,我也知道。
我對謝靈仙道:“皇帝比誰都更愛惜他的命,或許他已察覺到自己時日無多,便無論如何也不在意太子了。”
謝靈仙察覺出我的弦外之意,鄭重道:“不管殿下做什麼,謝靈仙都會站在殿下這邊,我會幫殿下完成想要做的事,殿下放手去做便好。”
在這個秋雨連綿的秋日,我做了此生最是大膽也最為兇險的決定。
即使我登基為帝,卻依舊會在秋日夢到這晚,輾轉反側而久不能入睡。
我提雙劍,帶着兵馬夜闖太極殿。
在兵戈與馬蹄聲中,我推開了殿門。
皇帝似乎并沒有預料到我這個女兒會犯下這樣的死罪,這條垂暮而尚在病中的蒼龍目光陰沉的盯着我。
他道:“蕭蘊,你可要做大逆不道之事?”
我搖搖頭,瞥了眼手中的長劍,道:“陛下還記得母後生辰,我手執雙劍而舞……兒臣今夜不是來取陛下首級,隻是想為陛下最後再獻上劍舞。”
那年我才十歲,長劍舞的極好,母後雖帶着病容,可是臉上卻仍然富有光彩,但我的父皇卻在那次看中了我殿中為我伴舞的侍女,對她的大加封賞即是對我的嘉獎。
那次生辰後不久母後忽然病重,不過數日便與世長辭。
但是皇帝在做什麼?他帶着新寵在太極殿夜夜笙歌。
在母後崩世後他做了什麼?不過是将新寵厭棄以示對母後的思念。
在寒徹骨髓的兵刃相交聲和寒蟬嘶鳴聲中,我每一次揮舞劍刃都無比想要取他性命。
可是我不能,起碼現在不能,隻要我還想要帝位,這道天塹鴻溝就要留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