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枝瞬間想起了病房裡的媽媽,“可是她明明還沒有離開,為什麼都已經用她要離開隔開我們。難道不是應該更珍惜這段時間嗎?”
“......”甚爾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時枝說完那句話以後就開始哭,不得不說他溫暖的身體确實給了她一些安慰。一種至少身邊還有個活人的安慰。
她哭完以後看了甚爾一會兒,思考他的衣服被自己整得一塌糊塗要怎麼辦,但是大腦一片漿糊沒一會兒人就睡着了。
甚爾把她放到了沙發上,她的體重不算輕,可抱起她對他而言輕而易舉。
他看着她,沒做其他的事,保持房間裡的安靜。
說實話,他記不太清楚自己母親死的時候,他有什麼感觸和感情,隻是把那個場景記得很清楚。
那天他走回去的時候,聽到他們住的小房子裡有不同尋常的聲音。他戒備走近,卻看到三兩個人拖着母親的屍體從他的身邊路過。
那一瞬間他什麼都沒想,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看着,直到附近空無一人,大雪淹過他的膝蓋,無處不在的寒冷爬進他的毛孔。
盡管時枝的母親不會死在冬天,但時枝此時蜷縮的姿态,或許也是體驗到那種寒冷的結果。
他血緣上的父親在禅院家位高權重,但妻子侍妾的地位卻沒多高。外姓咒術家族嫁來的女人可能還有點尊榮,但是禅院本家沒咒術才能、被分配給男人的女人,她們隻是人形的、活着的、有一定特殊功能的工具。
或許生下他的時候,母親是有期待的。
但他身上一點咒力都沒有,不用等五六歲的咒術術式覺醒,他一出生就被判了歸屬。
——人下人,人下人下人。
這就是禅院家的規則,無咒術者非人。
或許母親養大他也經曆了時枝母親那樣的困難。不,應該還要更困難一些。普通人的社會裡,時枝的母親還可以通過打工賺的生活費,而他的母親一輩子沒有走出過禅院家。
禅院家的下等人沒有為人的尊嚴,剩下的時間裡他隻要當隻野獸就能活下去。最嚴重的那次有人把他關進家族圈養咒靈的地方,他們以為他沒有咒力殺不死咒靈會死在那裡,但他有帶有咒力的咒具,把那裡殺穿了。
從那以後他活得更容易了一些。
但是他也發現,禅院家也就那樣。
他從來不後悔從那裡離開。
甚爾看着空氣裡漂浮的灰塵。
時枝正在小聲打呼噜。
他突然發現自己現在明明無事可做,但也不想去賭馬,對于接單倒是有點興趣,可又不能接單,所以才坐在這裡胡思亂想。
安甯的安靜對他來說很陌生。
而這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半個小時。
“唔。”時枝爬起來揉了揉眼睛,然後就被吓了一跳。
“你就坐在這裡看着我睡覺?”
甚爾眼神動了動,扯了個謊,“隻是坐在這裡休息。”
時枝撓了撓頭,想了想也是,房間也就這麼大,總不能讓甚爾去廚房坐着吧。
她去卧室繼續整理文件去了。
晚上時枝又去了一次醫院,這次待的時間長一些,或許這次她們母女的溝通更順暢了一些。
甚爾被時枝交代去超市買打折的食材和生活用品,他還是第一次知道晚上超市下班前會打折出售食物。
時枝寫給他的紙條,字迹非常潦草,下面壓了一疊零錢:
【衛生紙、你的牙刷牙膏水杯,剩下有什麼打折就買什麼!!】
“這有什麼可寫的。”
甚爾把紙條折好放進口袋裡。
離家最近的超市叫坂本超市,甚爾走進去。
坂本超市門口的收銀員是一個銀發胖男人,帶着一副圓眼鏡,應該也是超市的店長。
坂本看着他走進來,目光随着他的動作移動。
——這個人,不對。
甚爾也看了他一眼,腳步沒有停留。
打折區一向是最明顯的,他徑直走去抛開蓋在上面的紅色“驚爆價xx円”紙闆,手上拿起一顆白菜,但是裡面還有一盒鮮肉,甚爾遲疑不決。
旁邊悄然伸來一隻手。
“買東西要拿籃子。”
胖胖的坂本走到甚爾旁邊。
“哦。”甚爾拿過他遞過來的籃子。
甚爾面無表情的往籃子裡放東西。
坂本看似正常但其實不太正常地給他遞了籃子後,就回到收銀台去了。
甚爾繼續去了生活用品區。
高大的排貨架遮擋住他的身形。
“......”超市的門又開了,風鈴叮鈴鈴地響。
有人走了進來。
甚爾的腳步一頓。
這個人......
即使在超市的另外一個角落,他也能把那個人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坂本大哥,我明天就要離開這個城市了。”
——有細碎的金屬摩擦聲。
“所以,今天來和你好好告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