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踮起腳尖,湊到段遲意耳邊:
“他是鬼王,我們得在鬼界留七天,不好和他鬧掰的。”
段遲意護着她魂體,神情冷淡,但不滿的情緒仍從他眼角流出:
“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何必與他虛以委蛇……”
黎落“害”了一聲:
“也不是不相信你,主要是……”
走在前面的紹景言停下步子,出言打斷背後說小話的兩人:
“落兒姑娘,出口就在前面了。”
冥犬又變作小狗模樣,跟在他身邊轉着圈撒歡,見狀沖黎落兩人叫了兩聲。
黎落便放下與段遲意說了一半的小話,揚聲回答道:
“哎,好的,我馬上來。”
她瞪了段遲意一眼,言簡意赅道:
“我是閣主,你得聽我的。”
段遲意哼了一聲,扭過頭去,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黎落放下他不管,追上紹景言,已經換了一副甜美表情:
“多謝紹公子,不然這林子這麼大,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出去呢。”
段遲意落在後頭,親眼看着她瞬間變臉的功夫,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紹景言聞言,擡袖掩唇輕咳一聲,十分弱不禁風的樣子:
“落兒姑娘說笑了,若非你先将我喚醒,你我二人都得陷在此地,若說救命之恩,當是我謝謝你才是。”
黎落也跟着笑笑。
身後傳來一聲格外明顯的冷哼聲。
黎落的笑容一僵,裝不下去了,索性收起假笑,專心走路。
紹景言回頭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忽然又道:
“先前多有得罪,不知落兒姑娘年紀輕輕,竟是雲蒼閣主。那位段公子,想來便是姑娘的手下了。”
黎落點頭,神情變得有些緊張,問道:
“我們本在極樂樓參加賞寶大會,不小心流落到了鬼界,可往生道七日後才開,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紹景言安撫一笑,擡手欲攬她肩膀:
“落兒姑娘不必擔心,有我在——”
“啪”得一聲,擡起的手被段遲意打落。
他擠開紹景言,站到兩人中間,一邊拉着黎落的魂體朝自己身後塞,一邊将她擋的嚴嚴實實,冷聲道:
“我是雲蒼副閣主,自會保護好自己的閣主,不會給你鬼界奸惡之輩絲毫機會。”
奸惡之輩指的是誰,在場三人皆心知肚明。
紹景言被他這麼一怼,臉上的神色變得陰郁,但他觑段遲意臉色,很快又露出得體溫和的笑:
“有段副閣主保護落兒姑娘,我亦可放心了。”
段遲意:“……”
他面色不動,周身氣息卻冷了下去:
“你找死?”
黎落急忙伸手,越過他腰拉他袖子,姿勢像是環抱着他:
“段遲意!”
她語帶警告,生怕他再動手。
段遲意垂眸睨她一眼,目光滑過她環抱着自己的胳膊,到底是閉了嘴。
但他也不想再看見黎落和這個人笑顔相對的樣子,拉着她快步走出了林子。
将黎落的魂體送回去後,紹景言打量了一番客棧環境,詫異道:
“落兒姑娘怎住的如此簡陋?”
他語調真誠,像是真的在擔心她:
“姑娘難得來鬼界,怎能住的如此勉強?我在鬼界尚有些資産,若姑娘不嫌棄,不妨去我那裡小住幾日。”
黎落還沒開口,段遲意已打斷他:
“閣主并非死魂,在歸栖城,總比在不懷好意的惡鬼身邊安全。”
紹景言擡頭看向他,眼裡的惡意一閃而過。
在段遲意感到危險的瞬間,他已擺出一副受傷神情:
“段公子為何如此惡語相向?我隻是一片好心。”
他轉向黎落,一副“遭人惡意揣度、實難自辯”的模樣:
“落兒姑娘對我有救命之恩,我雖是鬼族,卻也知曉‘有恩必報’的道理,不過是想盡些綿薄之力罷了。”
紹景言一甩袖子,寬大的衣袍抖出飄然弧度。
“可段公子自見面起便對我要打要殺,如今更是惡言相向。”
他掩面作哀泣狀:
“若是你們不肯領情,直說了,我自離去便是,何苦要被你的手下如此非議?!”
好一招以退為進!
段遲意磨了磨牙。
他總算是看明白了,這人看似是鬼王,實則是個滿腹心機的綠茶鬼,專會裝模作樣哄騙無知女子憐惜,背地裡不知打的什麼算盤!
好在黎落素來機敏,看似天真,實則對人心善惡極為敏銳,定不會被這個綠茶鬼欺騙。
黎落:“紹公子你别難過啊,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我去住!”
段遲意:“?”
他不敢相信地看向黎落。
卻見她背對着他,不敢看他的眼睛不說,還在身後沖他擺手,示意他閉嘴。
段遲意冷笑一聲。
他正想說話,黎落已沖着紹景言一臉欣喜道:
“多謝紹公子了,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段遲意的臉色頓時漆黑如炭。
*
紹景言口中的“簡陋小院”距離歸栖城不遠。
黎落看着面前平地起高樓般忽然多出來的奢華大宅子,一時無言。
紹景言邀請兩人進來,親自捧了茶盞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