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親以前幾乎不喝酒,酒量本來就不好,他也知道喝酒傷身,但現在他明白,酒确實是個好東西,一醉解千愁,醉了煩惱就全都抛掉了。
葉親抱着酒壺坐在别院的大門口,街上往來的人時不時朝他看過來,有人疑惑,有人看戲,“這侯府世子莫不是瘋傻了?抱着個酒壺見人就笑。”
一名過客說道:“你沒聽說嗎?侯府世子葉親,愛慕太子殿下,愛而不得,估計啊,多半心理出了問題哦,你瞧瞧,那傻登登的樣兒,哪裡還有京城貴公子的模樣。”
衆人惋惜,畢竟出身這麼好,高高在上,不為生計發愁,不為前途擔憂,不差美人相伴,到底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但更多的是看他笑話,誰都想看天上的月跌落下來,最好沉入深淵。
葉親不理會那些人的議論,他就想坐在門口,他想看着這些世人,想看看他們的生活,他們有的臉上帶着歡笑,也有愁眉苦臉,有孩童嬉鬧,有疾步匆匆。
秦硯曾經告訴他,這就是世間百态,芸芸衆生,苦與喜,悲與歡,皆因所求所願,所思所念。
洋溢着笑臉的是所求如願,滿目愁容的是所求不得。
葉親看着看着,像是着了魔,他也是芸芸衆生中的一個,所以他才會有人世間的七情六欲,他貪戀紅塵,貪戀紅塵中的一人。
原來,人真的會因為所求不得的東西而被困其一生。
忽然葉親聽到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他循聲望去,火紅的轎子,漫天紅色花瓣,花轎前後跟着一群人,朝着這邊過來。
原來是哪戶人家迎親的,十裡紅妝,好不氣派。每個人的臉上都喜氣洋洋,路過葉親的門口時,那媒人朝葉親撒了一把糖。
“小公子也沾沾喜氣。”
葉親接過糖,剝了一顆放嘴裡,很甜,很甜。
曾經,秦硯也給過他一顆糖,為了堵住他的嘴,塞了一顆糖給他,将他蒙在被子裡。
葉親含着糖,看着迎親隊伍離開,他想到自己成親那天,一頂紅蓋頭,連枕頭都隻買了一隻,秦硯說太窮,沒錢買兩隻,讓他将就一下。
葉親忽然低頭笑了起來,這樣的好日子,應該開心的。
不知坐了多久,已經下午了,葉親又聽到了一陣吹奏,他擡頭,漫天雪白。
人群裡,有人哭得撕心裂肺,有人沉默不語,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從他門前經過。
葉親看了許久,直到隊伍快要消失不見,他忽然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他跟在人群後面,聽着那些哭聲,跟着他們走過樹林,一直到離京城幾裡地的山腳下停下,葉親看着他們上墳,填墳,磕頭跪拜,哭完最後一聲也離開了。
葉親看着隊伍離開,他站在墳前:“人都走了,我也要走了。”葉親撒了一點酒在墓碑前,轉身回去。
隻是還沒走幾步,他突然被藤蔓絆了一腳,整個人順着坡度滾了下去,直到撞到了什麼東西才停下。
暈暈乎乎的葉親看到,絆住他的又是一塊墓碑,此刻他因醉酒眼睛迷離,看什麼都模模糊糊,隻見墓碑上刻着“秦硯”之墓幾個字,吓得瞬間一激靈,酒氣也消了大半。
他連忙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原來是自己醉酒看錯了,隻不過是一個與秦硯名字相像的人。
葉親揉了揉摔痛的腿,幹脆坐在這個墳前,“既然遇上了,也算緣分,我陪你講講話吧,你是不是也很孤單?”
葉親自顧自地對着墓碑說了很多話,一邊說一邊喝酒,暈暈乎乎的,不知天色已晚,他看着周圍黑漆漆的,原來已經晚上了。
他摸着墓碑,頭靠在墓碑上,也許是夜晚的緣故,此刻他特别的難受,胃裡也是燒的厲害,竟不覺流下眼淚,“你說,他為什麼突然變了?明明我們承諾過的,他為了保護我,連死都不怕,連命都不要,為什麼到了京城一切都變了,為什麼?”
葉親不停地問着為什麼,執着于一個能解他困惑的答案,可惜沒人能夠回答他。
酒意上頭,他仿佛聽到有人朝他走了過來。
他感受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葉親想要甩開,他有點生氣,“走開,這座墳被我占了,你去别的墳吧。”
男子有點詫異,這人是誰呀,哭錯墳了都不知道。
那人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葉親擡頭,看不清面前的人樣子,直到一盞燈籠提起,他才看清,面前是一個年輕的男子。
男子打着燈籠,看見一個醉鬼趴在自己摯友墳前,要不是看到臉上還有淚,他一定會将人摔出去。
“這位大兄弟,你~哭錯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