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從不讓娘子幹重活,不讓娘子吃苦受累。
…………
啪嗒——
有滴淚珠濺落在白紙黑字上。
數不清的過往恍惚在腦中乍現,齊卿卿握着案宗的手止不住顫抖。
她覺得天地仿若在随她一同旋轉,叫嚣着将一切卷入深淵才肯罷休。
耳邊傳來大理寺卿的聲聲逼問。
“你殺他不止這一個原因罷?”
“海淮之的棺材為何會有翻動過的痕迹?城防圖布局緣何洩露?”
“因為你殺他是為将秘密帶出城!當日去你海府應選的婢女身上的城防圖是掩人耳目,你将城防圖布局畫在海淮之壽衣背面送出城。這一切皆是你布的局,你其實是巽風的一員,說罷,你在替誰做事!”蘇佩坤續續說着,眼神緊盯齊卿卿。
他調查此案久沒有頭緒,前段時日外孫張獨寒提了一嘴,要他注意着齊卿卿,蘇佩坤才恍然大悟,一查便是數日。
齊卿卿沉默一瞬,微擡了擡頭,用指腹輕輕抿了抿眼下淚珠,眸中的柔情消失大半。
果然,還是走到這一步,他們懷疑到她身上了。
“蘇少卿,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齊卿卿垂眸沒看他,一點一點将案宗發皺的紙張扯正。
蘇佩坤忖起眉來,“海夫人,海公子是你的夫君,你們夫妻一場,你不會恨他。你不會不知損壞死者儀容影響輪回轉世,能狠心做到毀損壽衣,我想,你一定有非做不可且更重要的緣由。你最好如實交代,我暫時還不想用刑,待會兒,恐怕不一定。”
餘光能看見他随手拿起桌上刑具對着自己晃了晃。
齊卿卿面不改色,他的聲音在她耳中是虛無的,此刻她腦中滿是海淮之,他本該幸福的一生被她毀了。
作為妻子,她是不稱職的。
但,作為間諜,她無可挑剔。
聽說自缢之人死後隻能入地獄,如此,她便見不到海淮之了,自己無顔面對他。
她沒猶豫朝桌角撞了過去,額角霎時被撞進了凹陷,殷紅鮮血沿臉頰成片噴濺。她靠着桌腿滑坐到地上,在蘇佩坤瞪大的雙眼中緩緩閉上了眼睛。
高高的鐵窗邊有縷光線透過,卷着飛舞的塵嚣成了光柱。
貞和十一年冬夜,清雅苑。
青釉蓮花香爐内的馬郁蘭即将燃盡,齊卿卿取下爐單加量換上了新的熏香,爐底是金錢花,二者同時點燃,輕則心緒不甯多生夢魇,重則中毒喪命。
“卿卿……别走,不要離開我……”海淮之又做夢了,他輕聲呢喃着。
看了眼陷入睡眠的海淮之,齊卿卿沒忍住伸手輕撫過他的眉峰,他長得真的挺好看的,對自己也很好。要怪就怪他是火壺繼承人,為禍亂人心,他必須死。
薰香之毒見效極慢,海淮之再活個兩三年不成問題。
可是,如今城防圖需要個由頭送出城,正是封城加速了海淮之的死。
她這顆棋子,自加入巽風之日起便會有今日。
熏香加大劑量,爐底換成金錢花,加之海淮之先天肺病,他是活不過兩日的。隻是死于他精心準備多年的火壺表演上是她不曾預料到的。
他死的時候一定也是不甘心的罷,甚至都沒能有個完整的演出。
其實那日他對她一見鐘情,是她一手布的局,從初遇到成婚,皆不是巧合。初嫁時不愛是真的,如今追悔莫及也是真的。
而這些話,将随着她的死深埋地下永久長眠。
齊卿卿歪頭,眼角一滴淚啪嗒落在地上,雙手垂下,沒了氣息。
蘇佩坤後退幾步,滿眼驚愕。她這算是,畏罪自殺?
看着空蕩蕩的供詞,他皺緊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