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貞趕到時,雙方弩拔弓張、怒火中燒,下一刻仿佛就會動起手來。
院外的侍從鶴聲高喊:“家主至!”
隻見院外款款走來一道清瘦的身影,掀簾入内。
也沒有先前的喧雜,隻是一味安靜的望着她。
張元貞勾唇一笑:“倒是熱鬧!”
先生冷哼一聲,端着架子不說話。
張元貞瞧了眼在場的人,也都是族内認得上的、說的出名的,張生、張世勳……幾人圍坐一團,袖下的手掌緊握着,隐忍克制。
“說說吧!什麼情況!”
授課先生望着這麼個不知輕重的女子,隻覺得是笑話,曆朝曆代裡都是男子掌生殺大權,如今居然輪到此等女流之輩說話,當真是有辱門風!
“恕老朽今後不會登張家門,此等榆木之人,老朽當真教授不起!”先生冷着臉想要拂袖離去。
紅袖先一步擋在他前面,表情嚴肅的從腰間拉出自己的刀,橫在前面。刀光淩冽,先生一時間被吓了一跳,直楞在原地。
張元貞笑道:“瞧先生說的,底下學生作何惱了先生,定讓學生賠罪!”她的目光在室内流轉,話鋒急下,沒了先前的笑意盈盈,"若是先生對張家出言不遜,我也斷不會輕饒了!身為家主,做事總要公允!先生說得可是?"
紅袖的刀已經橫到脖頸之間,沉着聲音道:“先生!請吧!”
紅袖雖為女子,但是自小跟着武師傅學了身不錯的功夫,像這些個鬧事前,多少能幫上忙。
别逼無奈下,又得轉身回到屋内,有些面紅耳赤,先前的什麼高傲風骨到此刻早丢到雲霄外,隻盼着不要記起來才好。
“不過臨時過來瞧上兩眼,怎的都站在原地了!不過家常理短的事,都坐下吧!”張元貞一早就坐在高位上,她一喊道,底下學子紛紛坐下,此時不忘還站在一旁的先生,道:“先生是貴客!紅袖,不得無禮!”
話畢,紅袖把刀一收,蹩腳的學着文雅書生禮,朝着先生道歉:“在下魯莽了!望先生勿怪!”
見他安分的坐着,張元貞這才接着問道:“在場這麼多人,總有人眼尖瞧到事情原委的!”她随意喊了幾人。
隻見底下青衫學子憤怒道:“先生對張家出言不遜!多次嘲諷家主女子之身!吾等實在忍無可忍!”
“家主身為女子之身,行事半點不輸男兒本色!先生對家主嘲諷,乃是對張家的不屑!”
“此舉,張家衆人不能苟同!望家主将此人從張家授課名單上除名!”
……
衆人七嘴八舌說起來,義憤填膺間,張元貞已經知道大概,先前過來時,她就向吳伯打探清楚了,姚先生稱病告假,推舉了此人臨時過來授課,卻不想第一日就遇到這種情況。
張元貞聽着沒有發話,一旁坐着的先生坐不住了!
“一些無恥小兒!老朽在琅琊王氏都能賞得些許薄面!張家主難道要聽信此等小兒信口之辭嗎?”先生平靜的說着,說到琅琊王氏時,頭顱明顯的向上揚了三分。
琅琊王氏。
又是琅琊王氏。
張元貞一時臉色有些凝重。
過會兒思索着,笑了笑,“先生言重!”對着吳伯道:“吳伯,去備些薄禮,将先生送出去!相比先生也不想把這些事鬧到大司馬面前吧。”
先生冷哼一聲,不作言語。
吳伯點點頭,朝着先生點頭作個“請”的動作,跟在吳伯身後,消失在衆人眼前。
張元貞望着底下有些不知所措的學子,靜靜道:“這幾天姚先生告假,你們自行溫書吧!授課之事,等姚先生回來再做打算!”
底下聽到她這個做法,有些不滿,在她接任這個家主之位,底下本就有許多人對她鄙夷。
無論張家内裡如何,在外界面前他們都是一緻對外的。
這就是氏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衆人面上不顯,等到人走後,才肯關起門來議事。
“家主這番做法,不斷于讓外人把張家的面子讓人踐踏!”
“張家想要立足,就不該委屈求全!”
……
沒等人走遠,底下的開始義憤填膺的說起張元貞的不足來。
張元貞聽得煩躁,舔了舔唇,冷聲道“那你們覺得我該怎樣做呢?”
“該是像你們說的,将人重打幾闆然後丢出去?還是讓人留下,做院中花肥?”
張元貞站起身來,緩緩道:“你們隻知張家乃一體,可論起來,在座的各位哪一位有資格,有能力能和琅琊王氏作對,我張元貞在此卸下家主之位!”
張元貞的聲音铿锵有力,落在衆人耳中。
面面相觑間,沒誰敢在說話了。
是啊!氏族一體,張家一體,琅琊王氏怎又不是一體呢?氏族就像是一個很好的保護殼,将這些純白無知的世家子弟包裹其中。
他們就像一張純白的紙張,等着各個氏族對他們進行染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