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冢環境惡劣,僅靠近木屋的地方尚有生機,野果子幹癟得很,幾人腦子裡全是想吃肉。
南下十裡後,終是到了一小市集——陳家村。
卿無言在鬼冢連山泉水都喝不到,嘴唇子幹巴得掉皮。在村口有一屠戶,剁肉聲此起彼伏,屠戶面色凝重,手上動作不大自然,估摸着有心事。
南荒跟三月都未沾過肉腥味兒的餓狼般,拉着卿無言到肉鋪前,興沖沖地問:“老闆,你這肉怎麼賣?”
聞言陳屠戶擡頭,剁肉聲停下,也不着急開口,隻上下掃了他們幾眼,慢悠悠道:“外村人?”
這屠戶心不在焉,也不太像要做生意的,眉上無喜悅之色。
“是的,我們有要事路過這兒。”南荒繼續回道。
他們不差銀子,就是嘴上吃不到肉和幹淨泉水,饞得很,南荒在挑成色好的肉。
“要了就便宜賣給你們,二十文。”陳屠戶放了剁肉刀,搔癢道。
好肉往往要賣得價更高,少說也要三十文。卿無言凝眉,陳家村看着雖小,但也是個富庶之地,集市熱鬧,婦孺也都挂着笑。
此前去大街上買串糖葫蘆還花三文錢呢。南荒聽着這荒謬的肉價,瞪着雙眼,質疑道:“老闆,你這肉莫不是拿了什麼爛肉充數,賣得跟隔壁阿婆的烤肉一個價,您生意不做啦?”
聽着外村人調侃自己,陳屠戶也不惱,歎着氣道:“唉,最近也不知怎地,雞鴨病恹恹的,我的豬更是如此,還未出欄,就躺闆子動也不動,找了懂行的人來看,也看不出門道。
不止我家如此,家家戶戶都是這般,肉價是便宜了,我賣肉的掙不了幾個子。”
陳屠戶是苦水倒了滿滿半個時辰,卿無言也不閑着,看着周圍人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仙人,肉挑好了,你瞧瞧。”賬是交給卿無言買的,自是要給他過目一下。
肉色紅潤,無斑點,肥瘦正常,隻他瞥了一眼,便瞧到了這塊肉上的細小針孔,卿無言腦子晃過不少毒害傳言,警惕道:“老闆,你這豬何時死的?”
卿無言劍眉星目,眉宇間都是正氣凜然,如若沒人問,根本不知他生前殺人手法有多狠辣。
但就算他們是行走江湖的少俠,買半斤肉問這問那,婆婆媽媽的,陳屠戶不滿咂舌道:“咋地,怕我下毒啊,昨兒個死的,新鮮着呢,早上還好好的,晚上瞧着就不行了。”
卿無言默然,南荒誤以為這肉是真壞了,便湊近說:“仙人,咱們走吧。”
“等會我說三二一,你就抓緊我的手。”
“啊?”南荒時不時就要遭受這種未知折磨,他聽準了周圍的威脅,忙點點頭。
兩人未向屠戶打招呼,剛走幾步,卿無言大吼:“小鳳,幻形!”
聽到指令的鳳染秋從蔫蔫的小烏鴉變成五彩鳳凰,卿無言抓着她的腳起飛,南荒也緊緊抱住卿無言,他們的默契在度過多層劫難時,早已熟知對方要幹什麼。
鳳染秋幻形光芒布滿陳家村,原本一個個歡顔笑語的婦孺,化成了沙,風吹來,陳家村變成了一個廢墟,剁肉的屠戶也惡狠狠地瞪着他們。
他們不是人,是赤紅傀儡,專挑過路人當替死鬼,這樣他們便能去投胎,一步一步,陳家村就是個死循環。
“仙人,你咋知道他們不是人啊?”南荒膽戰心驚道。
這些日子遇到的傀儡太多了,數都數不清。
風沙刺眼,卿無言眯着眼道:“陳家村周遭雜草半寸不長,裡頭卻是甘甜泉水,豬狗牛羊樣樣俱全,方才那豬肉,不是豬肉,是布縫的。
真留在那裡,你就是替死鬼,他們都是不能投胎的魂靈,來找人留在那裡的,他們出不去。”
卿無言保留了部分,是他從師傅那兒聽來的,陳家村三十年前,是個熱鬧地兒,卻有一天來了不速之客,屠了整個村子,魂靈怨氣過重,想必投不了胎。
南荒愕然,不禁心上湧上一絲憐憫。
人和人有差别,鬼和鬼也有差别,世道就是這般不公。
若他也是這不能投胎的魂靈之一,鬼生困在陳家村,哪兒也去不得,不就跟人說的不得好死有何區别,南荒自己想想都冒冷汗。
他真在這兒,說什麼也要拉個墊背的。
眼下不得不直接奔去楓葉國,留在哪都不安心。
路上卿無言沒事就打點野味,給鳳染秋補身子,她奔波最多,甚是辛勞,論輩分,在神鳥族也隻是個十幾歲的娃子。
也偶爾聽到地府的小鬼頭說,前任乃至前前任使者,曆劫不用如此艱辛,過一關便可,那圖紙也不繁雜。
難不成是他自己罪孽過于深重,做的功德得多些?
鳳染秋撲騰翅膀一天了,看到滿片林子,綠意盎然,斷定這就是楓葉國,忙緊急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