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就死了罷。
在青松上的一窩鳥蛋,微微泛着佛光。
卿無言好奇,伸手摸了去,不料,一個正氣凜然的聲音在腦中不斷回旋:“烏鴉卵,懸崖峭壁一隻烏鴉所生,烏鴉與鷹鬥争受傷,跌入萬丈深淵,此烏鴉卵被鷹所吃,需将烏鴉所渡。”
成為陰間死者,已是卿無言預料不到之事,可這聲音如何存在了自己的腦子裡?
卿無言頓覺眼睛發癢,揉了一下,方才泛着佛光的鳥蛋,隻餘空氣。
引渡?雖然他認為可笑至極,但卿無言還是照做了,就算是他漫漫人生路的贖罪。
卿無言一頭栽進深淵,不一會兒,輕盈的落地感,讓他清醒了。
他掂着腳步,顧慮重重。
這深淵自打他一進來,便有如巨大石塊重壓在身上的窒息感,卿無言下意識地摸了摸懷中,奈何一身空。
做刺客時,拿刺刀撒毒粉,都是卿無言的拿手小伎倆,這會子,沒了武器傍身,他的心有些忐忑。
那團雲霧和白無常,隻丢了個陰間使者的名号給卿無言,并未指教他該如何做,才能将魂靈引渡,又該如何找到該指引的魂靈。
一道微弱的藏青色光線從石縫中透出在黑暗中格外顯眼。
卿無言順勢摸着腳步探頭看去,一隻全身五黑的,有彩色尾巴又形似烏鴉的鳥兒,躺在粗糙石洞中,它身上有多處傷痕,那道藏青色光線,正是從它身上透出。
這應該就是腦海聲音所說的烏鴉了,他莫名又被光線吸引,上手摸了去。
說來也怪,卿無言上手摸去時,一絲漆黑氣體入了鳥兒的嘴巴,那鳥兒就如同起死回生一般,起初隻是微微煽動翅膀,而後眼睛也澄亮起來。
鳥兒圓滾滾的腦袋動來動去,叫聲在陰冷的深淵地底,顯得格外清脆。
卿無言不自覺地笑了一下,這難道就是引渡麼,倒是比殺人……更能讓他安心,至少,沒那麼痛苦。
他伸手将鳥兒捧在掌心,正要自顧自地離去。
但一個奇怪的摩擦聲傳來,讓卿無言精神處于緊繃狀态。
這摩擦聲不似人的腳步聲斷斷續續,而是一直都有,偶爾還有刮擦聲傳出,他平日裡,偶爾釣釣魚,刀片刮鱗他最在行了,這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分明是鱗片的摩擦聲!
卿無言咽了一下口水,他深有警覺,扭頭看了一眼。
一雙血色紅眼睛正冒着兇光死死瞪着他,一股腥臭的腐肉味道在卿無言周身彌漫。
“烏蛇,乃烏鴉宿敵,喜吃鳥類,身形肥大狀如參天大樹,引渡者需将烏蛇斬殺,方可将烏鴉引渡。”
腦中的聲音好死不死再次響起,卿無言咬牙切齒,這地府怕不是見他殺人功夫了得,特此招他來幹苦力活,若是人就算了,但……那是巨大烏蛇啊!
他磕磕絆絆地施法飛出深淵,烏蛇反應迅速,吐着蛇信子追着卿無言。
鏡花水月中懸崖峭壁上盤着一條藏青色的巨大烏蛇,扭曲着身體吐着蛇信子,一直追着卿無言。
吃瓜的白無常站不住腳了,可憐道,“這一出場引渡劫難便是一條如此龐大的烏蛇,當時你我二人,隻需遊過這萬裡忘川便可,何須如此費心力?”
“功德與罪過,皆是命數。何況卿無言雖是因他師父才走上殺人這一行當,可背上人命十幾條,終究不能免了……”
黑無常神神叨叨地說了一大堆,白無常聽了就打瞌睡,他也隻好捂着耳朵,繼續看那鏡花水月。
卿無言雖有法力,可終究不懂如何運用,隻是盲打在烏蛇身上,想着擊退它好找機會反殺,可它貌似被這撓癢癢的攻擊激起怒火,爬得更快了。
在飛出深淵時,懷中的鳥兒意外掉落,直直下墜。
緊要的危機關頭,宗主教的從來都是保命要緊,卿無言隻想着心一橫,要不,這烏鴉不渡了,也隻是個鳥類罷了。
他眼一閉,隻是昧着良心繼續飛着。
烏蛇蠕動的鱗片摩擦聲似乎停了下來時,卿無言刹那間想到了方才烏鴉逗他一笑的場面,他煩躁地折騰了一下頭發,又回頭飛去。
反正橫豎都是死,他不過是個罪人,大不了被這烏蛇吃了魂靈去,生生世世投不了胎也就作罷。
卿無言飛得很快,小烏鴉下墜時還在拼命拍翅膀撲騰,可巨蛇速度更快,它幾乎要落入烏蛇的口中了。
沒别的法子,卿無言眼一閉,頭往烏蛇口中飛去,在烏蛇快要閉上嘴巴時,他抱住了小烏鴉。
烏蛇的蛇信子滑膩,它似乎着急吞咽,就隻是順着喉嚨要将卿無言往下咽。
卿無言自知死期來臨,隻閉着眼,整個人都不自覺地發抖,隻收緊懷中的小家夥。
可懷中小烏鴉,在他們滑入烏蛇内髒半道時,竟爆發出巨大的青色光芒,将烏蛇皮肉都破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