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無言,可作為陰間引渡亡靈的最佳人選。”
………
“殺戮刺客”就此消失在江湖。
卿無言,流盡最後一滴血後,魂靈方從發僵的肉身脫離。
他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靠在一棵枯木上的自己毫無靈魂的肉身,黑血的痕迹流淌在嘴角,腦中的記憶讓他無力。
到底不過是個為人賣命的賤身子骨,生前殺了那麼多人,為他幽冥府賣命,結果竟在茶水裡下毒。
罷了,都是命數,是他殺了那麼多人的報應。
“卿無言,爾随我來。”
頭戴高帽,衣着全白的長舌頭男人,捏着一曲唱戲腔調,叫喚着卿無言。
在刀口上讨生活的日子,卿無言過慣了,他日日做夢,都會想着閻王爺如何讨伐自己的場面,他眯着眼,無所顧忌,隻乖乖地在後頭跟着這個長舌頭男人。
魂靈離去,卿無言的肉身卻一點一點消逝在了森林裡。
從死的那一刻起,若有若無的腐朽之味飄繞在卿無言四周,他禁不住胃裡的翻騰幹嘔起來。
他跟着白無常漫過彼岸花叢,飛過忘川河水,飄過奈何橋,最終來到了一個周身都是佛光之地。
佛光過于刺眼,卿無言用衣袖虛掩口鼻,長舌頭男人引他來此去處,何事都未交代,隻笑眯眯地看着卿無言道:“小公子,你且進去。”
小公子稱呼,惹得卿無言渾身不适,他生前隻得過一稱呼,那便是:畜生。
卿無言瞥了一眼這個不知為何笑得如此歡的陌生男人,又看那佛光着實讓他着迷,他不自覺地就踏入門去。
背負命數之多,卿無言本就敲實了自己要下地獄的想法,可入門後,隻有一道光亮的雲團霧狀,還發出一闆一眼的聲音。
“卿無言,陰月陰日陰時所生,所生之地烏鴉飛舞,煙雲籠罩圓月,秉性又冷漠,殺人無形……”
條條罪行,判得都不差。
卿無言低垂着頭,默默接受這個奇怪團狀物的批判,他不求什麼,隻是要下地獄,讓師父蒙羞了。
“……乃是陰間使者的最佳人選。”
唯有最後一條,讓卿無言一頭霧水。
陰間使者?
他咧着幹巴的嘴唇問道:“敢問何為陰間使者,求指教。”
“陰間使者,乃為山川萬物有生息之生靈的魂靈指引者,五百年一任,一切都遵循生死簿來斷定人的命數。”
他這麼一個爛人,何德何能,為山川萬物引渡亡魂,卿無言的手在顫抖,他一番作揖,把頭磕在地上,疑惑道:“無言爛人一個,應受千夫所指,何能……”
“你且去吧,介時有人引你。”
卿無言未能問明白心中疑問,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道,重重打飛出門。
他醒來時,是在一個懸崖上。
老鷹在天空盤旋發出凄慘叫聲,懸崖草木不生,隻有凜冽的寒風吹打在卿無言的臉上,可他隻覺平淡,不似以往,有如刀割。
方才,不是夢?
卿無言覺察身子輕飄飄如荷葉,他凝眸注視這懸崖,底下萬丈深淵,他隻呼了一口氣,就做赴死狀,整個身子跳了進去,毫不遲疑。
若是他死了,那麼這懸崖也不必害怕,若是沒死,那麼方才所經曆的,都不是真切所感。
衣袖輕飄飄的,卿無言閉着眼,這墜落的感覺未持續多久,他的衣帶就勾在了生長在峭壁上的青松,颠了幾下,他才平穩呼吸。
難道他真的死了?
卿無言不信邪,便随手一揮,一道鋒利掌風劈在了頑石上,不夠一口茶的時辰,這峭壁上的頑石,裂了一個大口子,還冒出了漆黑的氣體。
“這卿無言一臉頑固樣兒,引他做陰間使者,是不是不夠妥當?”
黑無常捋着袖子,一顆一顆地将盤中瓜子磕了吃掉,漫不經心地問着一旁吃着瓜果的白無常。
殿廳中,一面鏡花水月裡,浮現的全是卿無言在懸崖峭壁上的場景。
“哪兒能啊,天庭無憂菩薩親選,錯不了,也隻省了我們事兒,隻閑着勾勾魂兒,多好。”
白無常大快朵頤着,無暇顧及這琢磨的差事兒。
卿無言百般折騰下,确認了自己已死亡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