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蛇内髒破碎，四分五裂，血飛濺到卿無言臉上，藏青色氣體飛出烏蛇體外，刹那間落成碎片。

烏鴉全身變了藏青色，它雙爪抓着卿無言，一直在往上飛，五彩尾巴甚是耀眼。

卿無言在烏蛇體内不見天日，他頃刻便暈厥了，隻單單剩變幻的烏鴉拎着它，丢在了地府的奈何橋上。

孟婆敲鍋打碗問是誰家的魂魄在奈何橋攔路，睡得半生不死的，也無魂魄認領，便隻好由他睡着。

白無常閑着就想去忘川釣釣惡魂，誰知這新來的不禁打，竟睡死在了奈何橋上，許多魂靈兜着圈圈睜着好奇眼珠瞧他，沒一會兒，都瞧膩了，便拖着散漫的魂魄投胎去了。

卿無言七尺男兒，身子骨卻瘦弱不堪，白無常拖他回房饒是費了一番氣力。

遊蕩的孤魂野鬼被卿無言的滿身腥臊熏得作嘔，他們在忘川河邊洗漱，河裡惡鬼嚎叫聲不斷。

不過半晌，地府裡都知那新提拔的陰間使者踩了狗屎運，得到了一隻飛天青鳥鳳凰。

衆鬼讨論紛紛，卿無言睡上了一天一夜。

醒來時，卿無言裹着腥臊的臭衣衫，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他不幹了。

陰間使者名頭說得好聽，身上法力不能護他周全，漫漫鬼生都要與烏蛇這般龐然大物鬥争，豈不是比做了人，還要費心費力。

識時務者為俊傑，卿無言不願魂飛魄散，他在地府漫無目的找尋那日帶他去佛光之地的長舌頭男子。

搜尋了一番，卿無言的目光落在忘川河邊一黑一白舉着魚竿的魂靈，閑散垂釣，好生得意。

“你說，這天上靈寵怎地落魄掉來此地？”

“不知，但我見得，無憂菩薩招他做使者，還是有那麼幾分道理的。”

……

兩人聊得歡快，卿無言卻怒了，這說書的都道勾魂引渡一事，都由一黑一白的魂靈來，怎地他投胎還要幹這等苦差事。

他憤然脫掉身上騷臭衣袍，重重摔在二人背上，咬牙切齒道：“我不幹了。”

生前賣命勾當卿無言是做多了，但他不想死後也被這等血腥之事纏繞，哪怕投胎做隻待人宰殺的雞，也好過五百年都睡不得安穩覺。

奈何橋上魂靈一隻又一隻，捧着熱湯喝下，随後帶着滿足步入了那投胎的輪回。

卿無言擡手速飛奈何橋，他想飲進孟婆湯，忘盡生前事，投入輪回路，莫如這一世，厮殺行當做遍，救不回自己的師傅。

垂釣兩鬼一見那還了得，莫說陰間使者是欽定的，五百年輪回一個，他投胎了，誰管事。

“且慢——”

黑白無常施法打落卿無言嘴邊欲飲而盡的孟婆湯，瓷碗“啪”地一聲，碎在橋上，狼藉一片，好事兒鬼紛紛回頭，瞅着好戲。

“孟婆怎可給這小子喝湯，險些壞我等好事。”

喝了湯可就是不記事兒的主兒，再等五百天來個陰時陰月陰日生之人，黃花兒菜都涼了，白無常松下警惕，好歹阻止了悲劇所釀。

“我隻渡有心人，這湯有心人喝之生前事自會忘幹淨，若是無心人，喝了，也不曾有用。”

孟婆垂垂老矣，她攪着濃稠湯料，笑眯眯地給投胎鬼魂打湯。

卿無言有心投胎，她想攔，攔不住。

“不願幹便是不願幹，你等平白塞了個陰間使者的名頭，何曾我問過我是否願意。”

濃稠湯汁平白撒在卿無言腳上，灼熱感斷斷續續，他在心中冷嗤：做的甚麼使者，也就是多了法力的人罷了，五感俱在，五味可嘗，還會魂飛魄散。

此人口齒伶俐好比冤魂罵街，白無常一時語塞，确實是他們做差事的不地道了，換做自己，自己也是不願幹這等苦差事的。

“你不做，魂靈會在七日内找不到歸宿而魂飛魄散，地府不收孤魂野鬼，七日，你就會魂飛魄散，你就永遠……見不到你師父。”

卿無言是個軟硬不吃的人，黑無常此前特意翻過他的生死簿，一生賣命，隻為了一點點愧疚于師父的執念，能讓他動容的，便隻有他師父。

隻言片語道盡卿無言心中所感，他眉間刹那間松下，随即恨意更濃道：“我最恨别人用師父來要挾我，這人我不做，使者，我也不幹，我就在此地魂飛魄散!”

他瞬間飛往别處，消失在衆鬼不知所蹤處。

卿無言的師父柳寒江，打小就收留了他，教他習武讀書，再生父母都猶之不及，怎可随意将他師父作為要挾的棋子。

做了幾千年的鬼，真是腦子都學不靈光。

白無常巴掌拍在黑無常背上，責怪謾罵聲紛至沓來：“你說如何，菩薩親選，被我等攪黃了，閻王爺巡視還不得剝了我們的仙骨？”

閻王爺與無憂菩薩交好，交代的事親力親為，若不是他公務繁忙，此等鬧得地府不可開交，必來詢問，那判官，可不是個好處事兒的。

判官手中的判筆，打在身上，哪怕是金鱗石盔，都得剝層皮下來。

白無常抖得厲害，他可不曾想被剝去仙骨，幾千年的使者不就白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