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近來沒有休息好嗎?還是說有心事?”惠安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院落時,神情有明顯的晃動,很快收回目光,轉了話題。
郝松暝淡笑:“我心事很多,您指的是?”
“學會跟我開玩笑了。”
“您學的。”
“哈哈。”對于這意料之内的回答惠安沒有在意,似是想起來什麼,他從兜裡拿出來了一個荷包,“看你面色發白,眼下已經有一團青淤了,想必近來睡眠質量欠佳,心憂嚴重。這是可起到助眠安神作用的香囊,你拿着吧,說不定會有用處。”
大概是知道郝松暝會拒絕,先開口堵住了對方:“不用拒絕,我那裡還有,平日我都懸挂在席案前,效果甚好!”
對方如此說,是斷不容郝松暝拒絕的了,郝松暝伸手接了過來,深藍色布料,手感帶着粗糙,很普通的料子,沒有任何繡花紋飾,唯有一定的質感重量。
“謝謝惠安法師好意。”
“你可要仔細保存,說不定什麼時候會派上大用場,哈哈!”
郝松暝沒說話,他從這話中感受到了一絲隐藏的其他含義,沒去細究,可能是他想多了。
見他收下,惠安才露出寬慰笑意: “怎麼今日不留下吃了齋飯再走,我大多數時候忙,難得看見你一次。”
“不了,今日有事。”
“罷了,有事便去忙吧!我就不留你了,路上慢走。”
“惠安法師再見。”
郝松暝雙手合十回禮,告别後準備離開寺院下山。
可剛邁出幾步身後就傳來了一道若有若無的歎息。
“世間萬萬物物,空無自性,萬法終将歸一,所以因緣合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無須留念,去來過往,皆因執念起,不該再執着于陳年舊事,有些事該放下了…”
這話顯而易見是對誰說的。
郝松暝眉目低垂,看不清表情,閉了閉眼遂又很快睜開,背着身淡笑說,“如果人生來順遂,那麼也便不會有佛陀三十歲菩提樹下證悟那一刻了,為什要修行?不就是降服其心的一個過程嗎?我的心不靜,這麼多年,想要的不過是一個真相罷了。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的。”郝松暝出了寺院,在寬敞的石階站住。
他想起了惠安最後那句話。
“可你不怕這樣做會損害到那些人的利益而引來報複嗎?還要重複當年嗎?不要再執着了。”
他不知道惠安為什麼會說那番話,不符合對方的性格,所以這是給自己的一種警示,還是無意間的提醒?
對方打算提醒自己什麼?可這話從惠安口中說出來,本就是不對的。
害怕嗎?曾有一個人也這樣問過自己。
“你有過怕嗎?”
“放心我不會和他們說的。”
當時他并沒有回答,可後來也再沒有機會了。
如果對方此時再來問,他會堅定的給出一個回答。
曾經我以為我不怕,無所畏懼,可真當一個人從病床上醒來時,時過境遷,面對空寂的病房,一塊塊無言空字石碑,壓抑的黑夜…
他想,怕的,他還是怕的。
這條路上,早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了,可笑的是,唯一不怕死的人卻還活着。
僥幸活下來陷入植物人狀态中的兩年時間裡發生了很多事情,早已物是人非,周圍一切都讓他感到陌生。
不出意料,當年中間肯定出了内鬼,苦心經營十幾年,最後結果卻是全員覆沒,他怎麼可能接受?
火海,滿地屍體,槍聲混合着爆炸聲震耳欲聾。
最後陷入昏迷的那一刻,是一隻染了鮮血的手握過來,他不怕死,但那瞬間他無比希望對方能活下去,可他沒有做到……
醒來後的第一時間,他詢問了當年的相關人員,得到的答案都無外乎沒有這個人。
這件事一直懸挂在郝松暝心中,直到成了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