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掌櫃,趙…咳!譚少東家,二位慢走啊,抽空再來!”
趙明煙一口氣挑了好幾匹顔色各異的絲綢,直到譚林霜快要抱不住了,這才在掌櫃的歡送下,滿意離去。
這家綢緞莊的一匹絲綢約莫十一二兩重,譚林霜足足抱了十一匹,看似走得吃力,實則臉不紅氣不喘。
趙明煙瞥了他一眼,愈發懷疑,他在裝病,或者說,他的病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嚴重。
從那晚偷偷為他把脈來看,他的脈搏确實不同于常人,但趙明煙不太懂醫術,實在辨不出,此乃何種脈。
況且祖母那麼精明,他真要是裝病,不可能看不出來,除非是故意幫他隐瞞,但又有什麼必要呢?
罷了!
來日方長,真病假病,她趙明煙遲早會看出來,隻要别像他小叔一樣不孕不育就行。
“夫君,你每日在書房忙些啥?”她好奇開口。
嫁過來好些天了,她發現譚林霜大部分時候都待在書房,不知在作甚。
譚林霜轉過頭,不答反問:“那娘子你呢?嫁與我之前,是如何消磨時光的?”
“消磨時光?”
趙明煙嗤笑了一聲,“夫君這是把我當普通閨閣女子了。”
“我整日在明月齋忙進忙出,做花燈,檢查燈匠們制作的花燈,親自挑選制燈的材料,管賬…若是逢年過節,還要準備燈會,哪裡需要消磨時光,怕是時光跟着我追。”
趙明煙數着手指頭,逐一道來,其臉上的驕傲神情讓譚林霜難掩豔羨。
“真好!”
他由衷而語,蓦地感覺,讓趙明煙嫁給自己,着實委屈了她。
倘若她是男子,定能讓明月齋更加輝煌。
“我不像娘子你,身體好。大夫囑咐我,宜靜不宜動,所以除了書房,我實在沒地方打發無聊時光。”
“今日趁着祖母和小叔都不在府裡,才敢獨自出來散散心。”
聞言,趙明煙先前的疑問,算是解答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
“夫君打算考科舉嗎?”她突然換了個問題。
于當下,已無專門的“商籍”,故而,商戶子弟亦可參加科舉。
不過報名有一定限制,需有本縣廪生作保,且每五個本縣考生需要聯保,以防賤籍(如娼籍、隸籍等)混入考場。
如若被證實為賤籍應舉,作保的廪生與其他考生都将受到處罰,甚至終生不得應舉?。
對譚林霜而言,這個門檻并不算高。
譚林霜颔首,“祖母希望我考科舉。”
“那你自己呢?”趙明煙問。
譚林霜忽地垂下了眼眸,看不清神色。
趙明煙努了努嘴,沒再追問。
“我餓了。”
片刻後,譚林霜再次扭頭看向她,“據聞,你們趙化鎮的洗沙油糍是一絕。”(注:? 洗沙油糍?是四川省趙化鎮的傳統特色小吃,屬于縣級非物質文化遺産)
“你這身體能吃街邊食肆嗎?”趙明煙挑眉端詳着他。
“我隻是心肺不好,胃腸尚可。”譚林霜說道。
“行!”
聽他這麼說,趙明煙爽快點頭,帶着他就直奔她從前常去的一家街邊食肆,要了一盤洗沙油糍,兩碗會館扣湯面?。
“會館扣湯面?是何種面?”譚林霜好奇問。
趙明煙說:“其實跟普通面條差不多,但勝在調料豐富,面條又經特殊揉制而成,口感好,嚼勁十足,吃起來特别巴适。”
譚林霜了然,愈發期待。
不多時,桌上就擺滿了美食,他拿起筷子率先夾了一塊洗沙油糍進嘴裡,“唔…外酥内糯、香甜可口。”
“跟小時候吃到的一模一樣。”
這久違的口感讓他感慨萬千。
“你小時候吃過?”
趙明煙略顯訝然,“我沒看到永年鎮有賣呀?”
譚林霜笑了笑,“我又不是從生下來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說着無意聽者有心,趙明煙随即說道:“待會兒你若還能吃得下,我帶你嘗嘗油炸糍粑塊。”
“嗯?油炸糍粑塊和洗沙油糍有何區别?”譚林霜疑惑道。
趙明煙細細道來:“二者皆是以糯米浸泡、蒸熟搗成泥狀後,再冷藏定型切塊,最後炸至兩面金黃,但洗沙油糍加入的是糖,油炸糍粑塊呢,則是鹽與花椒,口感偏鹹鮮微麻。?”
“原來如此。”
譚林霜明白了,“一個甜一個鹹。”
飯畢,譚林霜已是七成飽,但趙明煙隻有六成飽,便跟随她一道,去另外家街邊食肆品嘗到了油炸糍粑塊。
“雖同為糯米油炸而成,但調味不同,口感大不一樣。”
嘗過一塊油炸糍粑塊後,譚林霜如是道來。
趙明煙問:“那你覺得甜的好吃,還是鹹的?”
譚林霜說:“蜀人好辛香,我喜歡鹹的。”
趙明煙揚唇,“我甜鹹皆愛。”
譚林霜但笑不語,而後問道:“你不去明月齋瞧瞧?”
趙明煙觑着他,“你不是已經替我去瞧過了。”
譚林霜面不改色,“還要再去,我的馬還拴在鋪子門外。”
随即,二人便朝明月齋走去。
此刻已薄暮冥冥,街道兩旁的花燈相繼點燃,各色花燈交相輝映,令整個華燈坊燦亮如晝。
霎那間,譚林霜感覺,天上的繁星都失了顔色,被地上的燈火襯得黯淡。
行至明月齋門外,譚林霜去解開繩子,趙明煙則站到離大門還有些距離的位置,探頭張望,見店内依舊絡繹不絕,這才丢心落腸。
似乎明月齋少了她,不曾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