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保障養濟之政的推行,朱元璋将其載入《大明律》,規定:“凡鳏寡孤獨及笃疾之人,貧窮無親依靠,不能自存,所在官司應收養而不收養者,杖六十;若應給衣糧而官吏克減者,以監守自盜論。”
在朱元璋的倡導下,許多府縣在洪武年間都設置了養濟院。
于今,養濟院的建置已得到改觀,養濟院在“天下府州縣俱有”(摘自《明太祖實錄》卷127)。
然。
浏覽着名冊上這些看似清楚的收養記錄,譚林霜的眉頭漸漸擰起,“小叔又從養濟院帶走了五名孩子送往商行的其他分行?”
阿筠沒有接話,心知他這是在自言自語,便走到一旁,燒水泡茶。
當下延續着唐時的泡茶法,先将茶葉用熱水浸泡,取茶湯倒入茶盞中,加入适量的熱水,泡制一段時間後方可飲用。
這種飲法在寺廟、道觀亦盛行,相比唐宋的煎茶法與點茶法,泡茶法更為簡捷,隻需用沸水沖泡即可。
不多時,房中便茶香四溢。
“唔…清香、潤、回甘。”
竹笆街,一間名為“有茗器”的竹制茶器店内,趙明煙正捧着掌櫃泡好的一盞青茶,細細品味。
“看來譚少奶奶也是個懂茶之人。”掌櫃笑着誇贊。
範文瀾揚唇不語,一盞茶畢,她便與掌櫃話起了家常。
“薛掌櫃,聽說鬥茗風又在盛行,你這個茶君子沒去玩上兩把?”
“去了去了,前幾日還去了三爺府上與他那位外地友人切磋了一把。”
“外地友人?”
“老夫人您不知道啊?據說來自惠州府,他們惠州人比我們蜀人好鬥茗,讓我見識到了何為‘較筐箧之精,争鑒裁之别’。”
“是嘛?我還不知,我家三郎還有那麼遠的故交。”
“對方是一位茶商,三爺和我一樣,好茶,又善與人交,結識惠州府的茶商不稀奇。”
“我朝廢除團茶,提倡散茶,使得茶葉價格降低,想必茶商的日子沒以前好過了。”
“但卻讓普通百姓也能喝上茶,衆樂樂矣。”
二人談笑風生,趙明煙側耳細聽。
原來譚三郎是個茶君子,難怪上回見到他,一副淡雅從容的樣子,比這家店的掌櫃更不像個生意人。
不過茶與竹自蘇東坡的“甯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到後來刮起的“鬥茗”風,已然相輔相成,他在竹林商行擔任掌櫃,雖無實權,亦算滿足吧?
那其他幾位堂叔伯呢?
品完茶,範文瀾便帶着趙明煙前往其他鋪子,而趙明煙也從二人的閑聊中獲知了不少消息。
他們現在所穿行的竹笆街,全是譚家的産業,以商行為中心,東西南北全部貫通,除了有茶器店、竹制家具店、竹手工藝品店外,還有專門賣梁、柱、枋等結構部件的竹料鋪。
可以說整條街涵蓋了與竹有關的所有生意,從吃的到用的,再到建房子,着實令趙明煙又大開眼界了一次。
這麼龐大的産業,最後竟落到了譚林霜那個病秧子身上,其他旁支就沒一點非分之想?
趙明煙不信。
眼下有祖母撐着,若是祖母不在了…那就隻能靠我這個孫媳幫她守好家業了。
想到此,趙明煙頓覺肩負重任,随即打直了腰背。
見她挺胸昂首,面帶喜氣,範文瀾愈發覺得她很旺夫,盡管她委婉暗示自家孫兒在床上不行,但男子好似那銅鎖,越用越好使,隻要鑰匙插得進去,遲早會捅順。
“煙兒呀,時候尚在,不如你現下便将這套茶具送到你娘手裡,想必她定會歡喜。”範文瀾忽然提議。
“這…合适嗎?”趙明煙頓感意外。
範文瀾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笑容可掬,“女子出嫁從夫,确實不宜總往娘家跑,但我們是商戶之家,沒那些書香門第講究得多,況且,你家中又無兄弟姊妹,就怕有人觊觎明月齋,适時地回去看看,無妨。”
“多謝祖母!”趙明煙行禮道謝。
……
“小姐,老夫人對你可真好,誰說媳婦熬成婆,我看老夫人呐,就是個慈祥的當家主母。”
去往趙化鎮的馬車上,小燭忍不住對範文瀾贊不絕口。
趙明煙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跟前,跟着又瞄了一眼坐在前室的車夫,然後壓低嗓子對她耳語:“守好明月齋,就是守好我沒帶過去的嫁妝。”
小燭騰地瞪大了雙眼,“這蜜裡藏着辛啊!”
抵達趙府後,趙明煙并未打算進去待太久,更無留下用膳的準備,把茶具一放,便折回,所以讓小燭等在馬車裡。
雖說範文瀾大度地讓她親自把茶具送回娘家,但她不能得寸進尺。
正如小燭所說,範文瀾對她的好如蜜裡藏着辛,她若貪食,定會辣到自己。
于是,她繞到後門,準備把茶具交到李玉珠手裡,再與她聊上幾句便離去,走正門,會驚動很多人。
“咦?”
當她剛拐進後門所在的小巷時,意外撞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看來有人跟我想法一般,不想引起旁人的主意。”
她唇角一勾,輕手輕腳走了過去。
待二人僅有半臂遠時,她猛地一巴掌拍向了對方的肩膀。
唰——
誰料,對方擡臂擒住了她的手腕。
一轉身,他瞠目結舌,“娘…娘子?”
趙明煙瞟了一眼被他搞搞握住的手腕,冷笑着掃向他那張驚慌失措的臉,右眉一挑,陰陽怪氣地問:“夫君,你偷偷摸摸來我家,莫不是嫌我嫁妝給得少,過來尋幾件我家的寶貝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