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祁諾感到一種奇妙的甯靜。
他盯着天花闆發了會兒呆,沒再多想什麼。隻是覺得,今天,好像能睡個好覺。
翌日天未亮,祁諾背着雙肩包,踏上了通往郊外墓園的小路。
天氣冷得出奇,霧氣在山腳處纏繞不散,仿佛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層薄薄的夢境之中。
他把昨晚特意買的百合和勿忘我插入花瓶,輕輕地擺放在父母的墓碑前。
“爸、媽,我來了。”
他低聲說道,聲音帶着一絲久違的溫柔。
拍了拍身上的霧氣,他蹲下身,小心地把花擺正,又往後挪了挪位置,好讓自己能看清碑上的字。
“最近……嗯,還行吧。”
他一邊說,一邊撿起地上的小樹葉搓了搓,語氣像聊天,“公司沒倒閉,我也沒被裁,超市的罐頭漲價了,不過關東煮有活動,算扯平。”
“就是……”祁諾頓了頓,又笑了笑:“遇上了一點怪事,說了你們可能不信,我現在能看見别人的财富值…像遊戲似的…”
“然後呢…”他自顧自地接着說,“我被一個自稱神明的人盯上了。那家夥非說我是‘命運不穩定個體’……聽起來挺酷的吧?”
“其實我也沒太明白這到底是好運還是黴運。可能都有一點。”
說到這裡,他低下頭,用指尖輕輕拂過墓碑邊緣,聲音壓得更低了一些。
“不過你們放心,我還能上班,還能交房租,說明問題不大。”他笑了下,“沒事,我就是來看看你們。”
山風穿過霧氣,吹得人脖子發涼。
祁諾站起身,拍拍膝蓋,正準備離開時,猛地停住了動作。
墓碑前的花…
那束他剛親手插進去的百合和勿忘我,像是屏幕失真一般——
花束的輪廓先是微微錯位、邊緣閃出細碎的像素碎屑,緊接着色彩一層層剝落,如同數據崩潰前的清除程序,無聲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而最令他難以相信的是,父母墓碑上的字,竟也一并消失了……
就像整段記憶被隔空擦除,隻剩下一塊光滑冰冷的石闆,空空蕩蕩地立在霧氣之中。
祁諾臉上的血色倏地退去。
他緩緩蹲下,指尖碰觸那塊石碑,幹燥、冰冷,除了幾片落葉和一層晨露,什麼也沒有留下。
“……不…這?”他喃喃。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五指清晰,觸覺正常,沒有任何異樣。
再擡頭環顧四周,墓園依舊籠在濃霧裡,樹影模糊,風吹得枝桠嘩啦啦作響。
一切看似正常,卻又透着鬼魅。
祁諾皺了皺眉,忽然生出一種錯位的不安感。
像是他還站在這裡,但“這裡”已經不是剛才的那個世界了。
墓園寂靜得過分,霧濃得幾乎貼在臉上。
就在祁諾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異能又抽風了,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窸窣聲,像是有什麼小動物踩着落葉靠近。
他猛地轉頭,一隻毛茸/茸的卡皮巴拉正從草叢裡探出腦袋,滴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神情莫名地……眼熟。
……等等,墓地裡為什麼會有卡皮巴拉??
更詭異的是,那隻卡皮巴拉竟然朝他點了點頭,像在打招呼似的,嘴角還微微咧了一下,露出一排草食動物專屬溫和齒列。
祁諾大腦短暫宕機了三秒,然後脫口而出:
“哥們,你認識我?”
祁諾和那隻卡皮巴拉大眼瞪小眼,風繼續吹,它卻像定在原地似的,一動不動。
下一秒,它居然朝祁諾又點了點頭,接着低頭叼起一片落葉,慢悠悠嚼了幾口,才懶洋洋地開口:
“你這時候來掃墓,是不是有點早了?”
祁諾眉毛一跳:“你還能說話?!”
卡皮巴拉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反倒自顧自地蹭了蹭他褲腳,嗅了嗅,然後咕哝了一句:“還真是你……不過不太一樣。”
“……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不太一樣’了?”
祁諾已經半蹲回去,努力維持冷靜,“行了,說重點。你到底是幻覺、NPC、還是新一輪系統bug?”
卡皮巴拉像是沒聽見祁諾的話,擡頭看了他一眼。
那雙眼睛裡沒有任何動物的警覺與好奇,反而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沉,仿佛被歲月沖刷過的記憶在其中徘徊,帶着某種久遠的意識。
“這裡不是我該出現的時間點。”它說,語氣有點困惑,“但你看見我了,那可能……是因為你已經開始‘偏離‘了吧。”
“偏離?”祁諾下意識重複。
“你現在看到的東西,不完全屬于這個世界。”
卡皮巴拉頓了頓,像在搜索詞彙,“準确點說……是你,已經開始偏離原本的命運線。”
它說完,忽然擡起前爪在空中輕輕一劃,像是要指什麼,但那動作像被某種無形力量幹擾,虛影一頓,像電視信号斷線般閃了閃。
“記住我。”
它留下一句話,身形開始像那束花一樣,一點點抖動、溶解,最終在祁諾眼前消失,隻剩一地落葉無聲。
祁諾愣在原地,剛想說點什麼,褲兜裡的手機“嗡”地震了一下。
【赫爾墨斯】來電中。
他盯着屏幕,神情複雜。接與不接,像是一道更深的分岔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