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能地想逃，想撕碎這些鏡子。

但鏡海無邊，她踏出的每一步，腳下鏡面就碎一寸，記憶随之散落成寒冷的塵埃。

【負面精神指數上升，94%。】

利利斯開始怒吼，衣袍飛揚，發絲如夜色般紛亂。

她試圖召喚浮華幻象，卻發現所有召喚出的，都是自己心底最深的恐懼與失落。

連系統都背叛了她。

鏡海逐漸升起霧氣，利利斯的輪廓變得模糊，一面面鏡子自行破碎，倒映出的不是光榮，而是被欲望啃噬到空洞的靈魂。

赫爾墨斯輕輕走向鏡海中央，卡杜凱烏斯杖指天。

雙蛇解開，銀光纏繞成一道無形的門扉，懸立在利利斯面前。

他低聲吟詠，聲音平靜卻無法抗拒：

「我，赫爾墨斯——

掌管金權與速度，商業與謊言，

旅途的庇佑者，契約與盜賊的主宰。

以神明之名，以真理之杖。

貪欲虛增，必以自滅償還。

你所構築之繁華，不過泡影一場。

由此刻起——

你的未來，與你無關。」

利利斯想要呼喊，想要抗拒。但聲音被鏡海吞沒，沒有刀，沒有血，她在自己最深的欲望裡，被自己親手溺斃。

身體如被格式化的數據，飛速溶解，碎片在夜空中閃出她曾誘騙過的理财詞語：“複利增長”“高端會員”“專屬推薦”“99.99%成功率”。

祁諾：“………”

他盯着那盛大又離譜的幻想，沉默了好幾秒，終于憋出一句：“我是誰，我在哪裡，我是不是病得連自己都不認得了啊啊啊 ？！”

話音剛落，仿佛被什麼東西猛地撕扯，一陣裂響。

啪的一聲，暗影徹底斷裂，崩散開來。

祁諾忍不住捂住眼睛。

有一瞬間，他仿佛看見利利斯眼中閃過一絲……疲憊？

光影收束。

殘骸中，一個瘦弱的女孩站在原地，身上貼滿了五花八門的返利二維碼和“副業導師推薦榜單”。

她低頭望着手裡的手機，屏幕已經破裂，電量條停在熟悉的1%。

“你知道嗎？”她聲音輕飄飄的，“我當初也是這麼開始的。”

祁諾愣了一下。

“每天通勤路上聽課程，熬夜刷基金分析，連洗頭的時候都在聽播客講副業翻身。講師說，被動收入是未來的出路，隻要堅持，總有一天能實現财務自由…”

她擡起頭，眼神裡已經沒有瘋狂，隻有說不清的困倦。

“可我堅持到最後，隻學會一件事。”

她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就像一個關不掉的彈窗廣告，明亮得讓人心悸。

“夢想日入過萬，現實日虧八千。”

手機電量歸零，屏幕熄滅。

下一秒，她像一道數據回收指令般緩緩消散，消失在虛空。

隻剩下一地未兌現的“收益預估”，在夜風中簌簌飄落。

而遠處，一座半崩的廣告塔頂端，一道黑影盤腿坐着，背後風吹起他黑色的風衣下擺，像一面無人認領的旗幟。

赫爾墨斯懶洋洋地支着下巴，看着祁諾靜靜站在原地的身影。

他指尖捏着一張金邊支票，漫不經心地折着，“第一次覺醒能做到這種程度，真是……不怎麼樣啊。”

身旁的系統鏡片泛起波光，一連串數據在他瞳孔中劃過。

【編号：利利斯·M001】

【屬性：浮華幻象怪，金融操控型污染者】

【狀态：淨化完畢。】

【清除負面領域：貪婪增幅／虛妄收益】

【備注：泡影破碎，預期歸零。财富，從不屬于妄想者。】

赫爾墨斯輕笑了一聲，把那張折成紙鶴的支票抛入風中。

“看來該正式打個招呼了。”

他站起身，風從他腳邊揚起，黑影驟然從塔頂消失。

*

與此同時，祁諾的腦海中響起了那熟悉又陌生的系統提示音：

【歡迎使用财富淨化引導服務。】

【你的命運線已被重設。】

【系統已檢測到001号執行者。】

祁諾：“别别别！你們這些系統能不能别老自說自話啊啊啊啊啊！！”

他急切的喊聲剛落，鏡面微微震顫。

神明高大的身影緩步從鏡中踏出，像是從另一個維度直接闖入了祁諾的公寓。

他站定，低頭掃了掃祁諾，語氣傲慢而帶着一絲玩味：

“你就是那個……違規生長的小bug？”

祁諾被他那一眼掃得渾身一僵，耳根像被金光烤過一樣發燙，連帶着腦子也有點短路。

他努力闆着臉不動聲色，心裡卻忍不住狂吼：你才bug！你全家都是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