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台固然有問題,但在三司會審上朝三司官長請令調查也沒什麼用。
徐卿安的這句話其實是說給屏風後面的兩個人聽的。
屏風後的人有了動作,三司官長起身,向那邊行禮。
“殿下,蘇相公。”
上官栩和蘇望先後走了出來。
上官栩微擡手,免了衆人的禮,又道:“今日之事确實出乎我意料,監察百官的禦史台,内裡竟也出了這樣的醜事。徐禦史說得對,此事必須得詳查,若不把這攪渾水之人抓出來,以後百官都會以為禦史台監察上報之事皆是蓄意捏造,禦史台也會失了其應有的威嚴。”
她側過頭,含笑問向一旁的蘇望:“蘇公覺得呢?”
事情已經發展在這個地步,自是要給個交代的。
蘇望笑意并不明顯地回望過去:“娘娘說得是,禦史台.獨立于三省六部之外,朝廷賦予其彈劾監察之權,就是要求它自身要公正清明,如今出了這事,自是要查。”
上官栩颔首:“蘇公的話說得更深一些。”
她商量道:“此事既出在禦史台,那負責查案的就不能是他們自己人了,而此案特殊,不如就讓刑部和大理寺協理調查吧。”
因上官栎曾任刑部侍郎,故而刑部的官員更多地偏向上官栩這一邊,但大理寺就和蘇望來往得更多了。
就算禦史台中的禦史大多倨傲,自恃中正,但蘇然是禦史中丞,自然禦史台也就偏蘇望一點。
上官栩此言不是刑部和大理寺合作,而是她和蘇望合作,不讓他覺得她此舉是在針對他。
反正這件事已經是要查了,禦史台再怎樣也要鬧騰一陣,她也就沒必要把蘇望逼得太緊,該拿下的人本也不至于這麼輕易就被拿下。
上官栩深知蘇望看重名聲,而她這個安排也周全妥帖,他自是會應。
果然此事就這樣說下,而徐卿安這邊也自然如剛才那樣無罪釋放了,又讓他之後将上元夜遊船和劉昌一案的卷宗整理好,适時結案。
等到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的時候,蘇望在離去前看了眼堂下的徐卿安,突然意味深長道:“徐禦史當真才思敏捷,公堂之上,臨危不亂,一眼看出血書的破綻,也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太後娘娘選人選得好啊。”
上官栩見蘇望看過來,回笑道:“不是我選的好,是七郎選的好。”
“去年春闱,七郎身為禮部侍郎出任主考官,徐禦史又是那年狀元,想來,他的卷子七郎應當還批過。”上官栩笑一下,“這樣看,他還算七郎的門生呢。”
徐卿安嘴邊方才噙起的笑意淡了下去。
而上官栩還在繼續問:“對了,七郎出使西燕也三個多月了,想來也快回程了,他可有寫信來問候蘇公?又可提及他具體的回程時間?”
說到這裡,蘇望回頭靜靜地看向上官栩,眼神竟不似尋常般淩厲,柔軟了許多。
他雖隻笑了一下,但這一次的笑意卻是明顯了不少:“是寫了幾封信回來,但歸期未定,他也不知何時回京。”
上官栩遺憾地“哦”一聲:“那等他回京之後,我一定好好為他接風洗塵,他愛吃的吃食我都給他備上。”
蘇望颔首:“我替七郎謝過娘娘了。”
三司會審結束,堂上官員自然也就沒有停留的道理。
因上官栩來時所帶随身品有些多,收拾起來需要些時間,她便說不好讓蘇相公相等,讓蘇望先離開了,而三司的官員也要就此番會審結果梳理卷宗,繼續後面的章程,上官栩也讓他們先退下了。
徐卿安還在原地,倒是沒人管他。
上官栩擡眼間,不經意地見到他還在那兒站着,奇怪道:“會審結束了,徐禦史還在這裡,是覺得剛才那一番破案陳詞沒說過瘾嗎?”
徐卿安拱手:“娘娘打趣臣了。這不是諸位大人都離開了,沒有安排臣的去處嘛。”
上官栩看他面色不暢,又在他拱手行禮時發現他剛才咬破的食指周圍沾着血,心難免就軟了下來。
她溫聲說:“會審結束,你已然清白,自是可以回去了。”
徐卿安輕輕地“嗯”一聲:“今日謝過娘娘了。”
上官栩揚眉:“謝我?”
徐卿安分明明白她的意思,卻道了其它:“娘娘是準備回宮了嗎?”
上官栩:“自然。”
徐卿安:“前段日子娘娘受了風寒,想來食欲會受些影響,東市裡有家鋪子糕點做得不錯,叫李記糕舍,臣住在旁邊的安邑坊内,便時常路過去買,如今娘娘康複,今日又難得出宮一趟,皇城也離東市近,若娘娘喜愛糕點,不妨遣人買來嘗一嘗。”
三司會審的地點是在各官署所在的皇城裡,而太極宮則算是宮城,皇城宮城雖然相鄰,進入皇城也許憑證,但是皇城與宮城到底不同,于上官栩而言,出了太極宮便算出宮了,而皇城外就是長安城的東西兩市。
上官栩面容平靜,神色卻似泛着笑地望着眼前之人,沒有任何言語上的表态。
恰在此時,青禾來到她身邊道:“娘娘,已經收拾好了。”
上官栩臨走前終是揚唇笑了出來:“我知道了,徐卿推薦,我自會遣人去買的。”
——
徐卿安先回了一趟台獄取東西。
禦史台的人也将他入獄那日所穿的衣物送還給了他,他換好衣服,拿上鬥篷後,便準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