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方才還交頭接耳的人群俱是一靜。
院門外的身影也恰好望了過來。
陸石的心跳得極快,鼓噪地在胸腔裡沖來沖去,那一瞬他不知哪來的勇氣,撥開人群大步走到那人面前。
離得近了才看到這人臉色不太好,手裡拎着一副藥,身體單薄得仿佛随時來陣風能把他刮走。
此時正訝然地望向他,清俊的眉眼間浮着一層久治不愈的病氣。
“蕭,蕭漓。”
不等對方開口,陸石搶先道:“我可不可以——”
他狠下心,當着衆人的面大聲道:“——和你成親?”
蕭漓望着眼前渾身濕嗒嗒的高大哥兒,因為方才的一句話臉漲得通紅,一雙眼睛緊張地看着他。
仿佛隻要他說出一個“不”字,這人就會搖搖墜倒,再無翻身。
他認得他,沈衛青的寡夫郎。
自打沈秀才死後,那對黑心哥嫂愈發看不慣他,霸占了正房将他趕到柴房睡,也不給飯吃,陸石隻好起早貪黑出去做工掙錢,遠遠地避開他們。
這是……怎麼了?
他并未點頭或搖頭,而是将目光投向人群,很快村民們你一嘴我一嘴地将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原來如此。
因為不想被強制配婚所以病急亂投醫胡亂找上了他這個病秧子麼?
可惜自己身體孱弱,家徒四壁,還帶了個小崽,實非良配。
不能拖累了他。
蕭漓略略思索一會,想着怎麼不落人面子地回絕這個哥兒,陸石又說話了。
他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對蕭漓道:“我力氣大,可以去河道背石頭養活家裡,給你抓藥看病。”
“小寶我來照顧,不讓你勞心費神。”
“家裡挑水劈柴、撿瓦縫補……都由我來做,你能不能答應我。”
他極盡所能地展現自己的用處,與方才橫眉冷對沈富貴的樣子截然不同,眼中甚至露出幾分迫切與懇求。
衆人被他的大膽驚到,有說他厚顔無恥倒貼的,有感慨他豬油蒙了心找個破落戶的,也有可憐他命途坎坷屢遭磨難的,陸石統統充耳不聞,隻專注地看着蕭漓。
仿佛在看着一根救命稻草。
蕭漓不敢輕易回答,他默然半晌,擡頭看向陸石,眼底神色認真:“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陸石眼睛一亮,忙說:“你問。”
蕭漓:“你可知我家境貧寒,隻茅屋一間,薄田兩畝,衣裳破舊,三餐難繼?”
陸石點頭。
蕭漓:“你可知我先天不足,每年治病花費銀錢巨大,且難以根治?”
陸石還是點頭,又加了句:“我掙錢養你。”
他語氣真摯,倒惹得蕭漓笑了笑,繼續道:“最後一樣,恐怕你不能接受。”
他說:“我不舉。”
周圍頓時一陣嘩然。
怪道這蕭漓長得一表人才卻拖到二十四了還未娶妻,原來不是因為窮,也不是因為病,而是不能人道!
竟是怕耽誤了人家姑娘。
人還怪好的嘞。
大家湊在一起唏噓,紛紛又将目光投向陸石,怎知這哥兒半點都沒猶豫,反而重重點頭。
“沒關系。”
這下輪到蕭漓卡殼了,他張了張唇,目光漸漸透露出一點古怪:“你,這也能接受?”
哥兒的身體構造與漢子和女子都不同,身體一旦成熟後每年的特定時期都會十分難受,非陰陽調和不可解,因此大燕朝極少有哥兒成年後不嫁人的。
嘗過合歡之味後的寡夫郎更是沒有。
陸石臉“騰”地紅了,他碾着腳下的石子,聲音低如蚊呐:“情潮期到時,我自有辦法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