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極小,勉力才聽清的蕭漓正不知作何表情,就感覺自己衣袖動了動,竟是被陸石拉住了。
“求你,幫我。”他嘴唇翕動,面露哀求。
蕭漓心中一軟,竟鬼使神差般應了下來:“好。”
*
直到把陸石帶回家的路上,蕭漓仍然神情恍惚。
一刻鐘前,他就像被下了蠱一樣,就這麼把人領回家了……
反觀陸石,他背着一個幹癟的包袱,裡頭僅僅裝着兩件打滿補丁的衣裳,一手拎着從蕭漓手裡接過來的藥材包,薄而鋒銳的雙唇禁不住抿出一道微微上揚的弧度。
似乎很高興。
罷了。
同村而居,他知道陸石人品不差,就當日行一善了。
若來日這哥兒遇着心儀的,再放他走即可。
隻是小寶——
想到家裡的小孩兒,蕭漓後知後覺地開始發愁.
村道的盡頭斜立着一株梨樹,光秃秃的枝桠倒映在池塘清淺的水面上,再往後便是依山而建的一間——小茅屋。
蕭漓一點都沒謙虛,說是茅屋就真是茅屋,幾塊木方搭成的小屋面,屋頂橫七豎八地鋪着一層幹稻草,被北風卷得越發稀薄。
門檐低小,陸石躬身走進去,隻需一眼就看全了整間屋子的擺設。
一張舊門闆搭起的小床,用黃泥墊起的短腿桌凳,右側是一個被壘得七扭八歪的小土竈,有個小小的影子正趴在那撥着竈灰,聽見腳步聲忙丢了燒火棍,驚喜地叫了一聲阿父,爬起身就往門口跑。
隻是這孩子不知是看不清還是怎麼,跑了幾步竟不知避讓,直直往牆上撞去!
“小心!”
陸石眼明手快地拉住了他,随即虎口處傳來一陣劇痛,竟是被咬了。
“嘶。”他倒吸口涼氣,情急中松手,那小娃娃落地不跑,反而不知從哪撿來的石頭往他身上砸。
“壞人!滾!滾遠點!”
他叫得撕心裂肺,驚懼地直往後退。
“小寶!”蕭漓忙上前抱住他,輕輕撫他顫抖的脊背:“别害怕,不是壞人,沒有壞人——”
“嗚——阿父,小寶害怕——”小孩兒埋在他胸前放聲大哭,恐懼不已。
“不害怕,阿父在。”
蕭漓一遍一遍地重複,直到那孩子哭累了,他才停下輕輕拍撫的手,吃力地抱起小寶。
“我來吧。”
方才一直看着這一幕的陸石低低出聲,輕松地接過他懷裡的孩子,抱到門闆床上,替他蓋上單薄的被子。
茅屋内落針可聞。
明明暗暗的光線透過四處都是縫隙的木方漏進來,蕭漓站在昏暗處,遙遙望着正在給小寶掖被角的陸石,語氣透着暗昧。
“方才我以為你走了。”
陸石低頭想了想,突然了然失笑。
也是,不說這破敗茅屋,任憑誰進門第一天就被夫家的孩子扔石頭大罵壞人,恐怕當場就氣得跑回去了。
但他不會。
陸石搖了搖頭,語帶自責:“怪我,知道他害怕陌生人還莽撞進門,應當提前和他打聲招呼的。”
又道:“我去洗洗手。”
說着走出這間狹窄昏暗的屋子,兀自走到池塘邊清洗。
那孩子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虎口處的牙印還在冒血,陸石忍着疼将手浸到冰冷的池塘水立,看着血絲一縷一縷飄散。
良久,他甩掉手上的水,正要随意往褲腿上一擦,身後忽然遞來一方素帕。
陸石回頭,就見蕭漓站在梨樹下,沖他彎了眉眼。
“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