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盤酥山很快見了底,隻餘點綴的蜜漬桂花。
阮歡棠柔唇微抿,齒頰仍留蜂蜜的甜味,沙沙的冰沙咽入腹中,一份獨有的暢快涼爽滲透身心。
酥山甜而不膩,爽口留香。
她沉浸享受美食帶來的快樂,完全不知,自己的神态舉動牽動溫瑜情緒。
他不僅有口腹之欲,還增添了一份不清不楚的妄念。
他初覺自己的反常,潮濕的異樣情緒在心底悄然生根,又似轉瞬的流星,難以尋覓。
阮歡棠雙手托腮,杏目望着他,一臉天真無邪。
淺呷杯中淡茶,溫瑜思緒回籠,他清晖面容神态溫和,“你若愛吃,日後讓府内廚子多備幾份?”
日後……
她會有日後的吧?
阮歡棠默了默,随即揚起一臉燦爛笑容,“好呀!”
兩名丫鬟端走空盤,一名下人帶來個消息,悄聲禀告給溫瑜。
“老爺,那位巫醫不在金陵居所,街坊鄰裡不知他去向,我們在附近也尋不到他。”
溫瑜神色微沉,事關蠱毒,他不得不重視,看來得他親自拜訪一趟了,他吩咐下去,“派些人手在那裡探風,一有消息立即傳來。”
餘光觑見阮歡棠擺動茶盞,她心裡想的無非是些吃食,不甚在意他與下人的密語。
下人一走,阮歡棠面上略微猶豫,她眼神怯怯,“大人是要去忙公務了嗎?”
她一雙杏目水盈盈,柔聲軟語:“可不可以不去?大人應當要好好将養身子才是。”
她是在…關心他?
溫熱的暖流淌下心底,溫瑜纖長的濃睫輕抖,他扣住茶盞,臉色略有些不自然。
之後,阮歡棠便回她在府裡的寝居,睡了個回籠覺。
她醒過來,日頭已落下,窗外一切事物蒙上層淡淡的青灰色,有些昏暗的室内隻點了一盞燈。
外間閑着的丫鬟們悄聲細語。
“老爺從前可是大将軍之子,本身天資聰穎,隻可惜…不然這個歲數,也早該成家立業了。”
“這不正好了嗎,裡面那位姑娘不是?”
“老爺雖好,隻是…她這麼小的一個姑娘,大好的年華不該蹉跎……”
阮歡棠很懵,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她自己都不知道跟溫瑜相好,不行,她不能讓她們誤會下去!
沒等她穿鞋下榻,一名丫鬟喝止幾人:
“少在這閑言碎語!主子們的事豈容我等議論?去去去,該幹嘛給我幹嘛去!”
終于有個明白人了。
阮歡棠心安了,可那幾名丫鬟一走,方才喝止的丫鬟道:“她們在别處說,我也不管,在這說不是吵着娘子?”
其他人附和,“就是就是。”
阮歡棠哭笑不得,好吧真沒一個人覺的她跟溫瑜關系清白啊……
用過一頓膳食,阮歡棠許是玩累了,仍沒睡夠,又躺回床榻,打算小憩一番。
誰知,她一沾軟枕,便進入一場虛幻的夢境之中。
自己成了一隻會飛檐走壁的三花貓。
阮歡棠行過爬滿花藤的牆上,墊着腳尖,跳躍過一簇簇明黃花蕾。
上了屋檐,還沒等她找個看風景的好地,腳下的瓦片突然碎裂,自己順下掉在了淺黃的紗幔上。
“明芳,我要沐浴,你再去吩咐外邊的人送來。”
鏡台前,端坐的少女手拿玉石梳篦,神态舉止似個木頭人般僵硬,她梳着縷烏發,動作一頓又一頓。
喚叫明芳的丫鬟難掩驚恐之色,顫聲應了一聲,便退出少女的閨閣。
斑駁模糊的銅鏡映着少女的臉。
小貓于紗幔裡探頭,卻忽然撞上一道視線,少女雙眼猩紅,似笑非笑,半張臉哭半張臉笑。
見是隻誤闖的貓兒,少女狂躁地拍桌,“明芳!明芳!這裡有隻畜牲!”
明芳着急忙慌,未至廂房内,花瓶砸碎在她腳前,破碎聲刺耳,她驚駭失聲,定在原地。
方才發狂的小姐看到滿地碎片,忽而驚恐萬狀,她尖叫一聲,雙手捂住腦袋,“她又來了,滾開!從我的身體裡滾出去!”
“小姐……!”
明芳神色張皇,避開碎片,上前安撫小姐。
痛苦之色浮現小姐面龐,她眼神空洞,啜泣着喃喃:“明芳,我自小就知道,我的身體住着另外一個人,我好怕……”
她哭訴無人能懂的痛苦,深知無人可解,這個秘密她隻講給自己的貼身丫鬟。
明芳淚眼盈眶捂住嘴,哽咽聲吞咽入喉。
啜泣聲戛然而止,小姐出奇地冷靜下來,她擦拭冰涼的淚水,緩緩坐上床榻,“明芳,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着。”
“可是小姐……”
明芳雖擔憂此刻發病的小姐,但她抵不過心裡的害怕,懦弱地出了閨房。
小姐伏在床頭,雙肩聳動,難以忍受的哭泣,一行淚水流淌過她鼻梁,床尾旁的銅鏡映出她的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