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飄的茶煙袅袅,清苦的香味逐漸淡去,餘留的味道香如蘭桂。
‘茶煙一縷輕輕揚,攪動蘭膏四座香。’
溫瑜盯着上騰的熱氣,他神色恍惚,浮想聯翩。
室内彌漫朦胧的水汽,恍惚之間,出現身量纖纖的粉裳少女。
其餘無關之人雲散風流。
少女一雙杏目瑩亮,一身新衣裳襯出她嬌豔的花顔,她衣袂翩翩,如飛舞在花叢間的蝴蝶。
她笑聲如涓涓泉水。
溫瑜心神一漾,情思浮動,少女緩步靠近,她如弱柳輕依他肩膀,神态楚楚,雙手輕握他的手。
“大人……”
她莺聲嬌柔,牽引他的手,往自己若細柳的腰肢放。
“廠臣…廠臣……!”
旖旎的風光迅速消散,溫瑜微睜清潤眼眸,面上羞赧之色一閃。
他玉雪色的耳垂紅通通。
溫瑜微微轉動褐色瞳孔,掩飾性品茗,才是說道:“這份大禮我收下了,侍郎是有所求?”
耳後根熱氣褪去,溫瑜舉止自若。
在場衆人滿面愕然,溫瑜此言真真是出乎意料。
周生擡袖擦擦額頭冒出的冷汗,“此行我是為了家弟而來,他半月前被貶去嶺南。”
“特此來求廠臣相幫,隻要廠臣在那位跟前提起家弟,探探那位的口風,我便知足。”
溫瑜摩挲茶盞精細的紋路,他溫柔眉目浮出淺淺笑意,“侍郎家弟此前不是就任翰林院學士?”
周生驚訝,“廠臣知道?”
這大大小小的官員,他自己都認不全,他溫瑜竟認得。
溫瑜放下茶盞,輕輕地拂拂衣袖起身,衣擺泛起淺淺的漣漪,“這件事其實不難辦。”
他這是…不僅願意相幫,還願意撈弟弟回金陵?
周生反應過來,他感激涕零,拱手行大禮,“萬分感謝廠臣!若有用我之處,我願為廠臣馬首是瞻!”
“侍郎快快請起。”
溫瑜伸手微擡,側目一眼下人,後者會意送周生出府。
此後,再無其他事,溫瑜喚黃管家收好周生送的禮,遂他吩咐:“你去朱玉街看看有什麼時興的頭面。”
“…啊?”
黃管家想了一下,明白過來,有了衣裳料子,自然還缺頭面,老爺是要送那娘子整套頭面。
下人拉開兩扇門,溫瑜行至書房,從書櫥裡抽出本宗卷,他提筆立在案牍後,處理新增的事務。
随侍的下人在旁研磨,偶然的一瞥,溫瑜心不在焉,遲遲沒有動作,一滴墨水滴落宣紙,漆黑濃墨暈開。
“老爺,紙……”
下人弱弱地提醒。
好好的宣紙,隻寫了兩行字,便染上濃墨,不能再用。
溫瑜歎了一聲,收筆讓下人撤出那張宣紙。
一時有意收了衣裳料子,可他要如何送出去?無端送她禮物,豈不讓她有負擔。
事務處理到一半,溫瑜下筆不受自己控制,動作随心而亂,一筆劃過整張宣紙。
一張宣紙又在溫瑜手下作廢,他腳邊的竹簍已堆了數張宣紙。
下人提議:“老爺似乎心氣不佳,不如出去散散心?”
溫瑜看出窗外,午時碧空如洗,天氣清爽,日光也減弱幾分,沒了晨日那一份熱意。
也不知她還玩得好嗎?正好可以去看看她,順便……
溫瑜颔首,“也好。”
脫去外衫,于書房小間内,溫瑜換上褡護,腰系縧環帶,整理好儀容便踏出外面。
沿着那條石子路走,過了一陣子。
不遠處傳來少女清脆中帶着俏皮的嗓音,“哈哈…你們推高點,再推高點!”
溫瑜不由自主步伐變快。
楊柳樹下,阮歡棠笑眼盈盈坐在秋千上,随着晃蕩的秋千,像隻藕粉色的雀鳥,興高采烈的叽叽喳喳。
“你們用點力,再推高些!”
少女杏目滿是笑意,她豐頰桃紅,熱汗浸濕她額前碎發,整個人散發着一股活潑靈動的淺淺光暈。
溫瑜頓足片刻,他怔怔注視蕩秋千的少女。
鼻尖似乎聞到股春日的氣息,令人心神舒然,一股暖流冒出,一點點滲透他的心間。
溫瑜的到來讓丫鬟們手腳無措,她們收斂了歡快的神色,默然自覺地走到一旁候着。
秋千沒了人推,慢慢地回到原點。
阮歡棠柔唇微嘟,雙腳輕晃,不知情況向丫鬟們撒嬌:“怎麼不推了?好妹妹們,我還要玩呀。”
溫瑜心神微漾,他悄聲無息繞到阮歡棠身後,嘴角一揚,施了二分的力,猛地一推秋千。
“啊——”
驚呼聲溢出阮歡棠唇邊,風從她兩耳邊呼嘯而過,她手忙腳亂緊抓秋千索,腳下失重感強烈。
她小臉驚慌,眼看要撞上對面柳樹樹枝,緊緊地閉上了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