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荷月端着湯面走進客廳時,見沙發上正立着那件畫框,而畫框裡裱着的油畫,畫的是賀雲野在别墅花園裡,給一叢蘭花澆水的樣子。
那叢蘭花是當初賀雲野請人移植過來的,但可能是不太适應這邊的水土,後來枯萎了,他還一度覺得很可惜。
但沒想到,溫荷月居然把這一幕留在了畫裡。
她的畫筆極其傳神,将他眉眼與身姿繪得栩栩如生,顯然創作時傾注了不少情感在裡面。
賀雲野以前可從沒想過,自己竟也值得被人這樣認真描摹,甚至形象還如此溫柔。
“是你畫的?”他似笑非笑着詢問溫荷月,語氣略帶一絲調侃,“我在你眼裡這麼招人喜歡?”
溫荷月難得露出幾分局促的表情,她耳根微紅,低頭将手裡的湯面放在桌上。
“你從哪找出來的?”
“衣櫃裡,你藏得還挺深,”賀雲野仔細觀察她的神色,“所以……是什麼時候偷偷畫的?”
溫荷月無奈歎了口氣:“你生日前半個月。”
“這是你要送我的生日禮物?”
“嗯。”
“你不是告訴我沒準備嗎?”
“我擔心拿不出手,你會嫌棄。”她輕聲回答,“外面那些人送你的都是稀罕東西,你想要什麼也都能去買,一幅畫沒意義的。”
“怎麼沒意義?”賀雲野不假思索反問,“我挺喜歡,就挂在一樓書房吧,以後能經常看着。”
他今天的表現實在有些反常,溫荷月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昨晚燒糊塗了,說話颠三倒四的。
她又瞥了一眼那幅畫,默默替他擺好了筷子。
“你想挂在哪都行,先過來吃飯吧。”
兩人面對而坐,期間賀雲野不時擡眸看向溫荷月,不曉得在想些什麼,總之心情似乎不錯。
溫荷月察覺到了他的視線,但也隻當作沒看見,安靜地垂眸喝湯。
她聽到他突然問自己:“你的繪畫天賦這麼高,肯定不是遺傳父親,對吧?”
“對,其實是我母親的基因好,她是個非常優秀的設計師。”
賀雲野低聲道:“我從沒聽你提過母親的事。”
“她在我十歲那年就走了。”
“是去世,還是……”
“跟一個真心對她好的男人離開了。”
那時候溫健仁被公司裁員,一蹶不振,不思進取反而染上賭博酗酒的惡習,輸了醉了就回來毆打妻女撒氣,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三年,直到母親陸錦與青梅竹馬的初戀重逢。
後來的事無需多言,但也順理成章。
賀雲野聽懂了,卻又難以理解:“她沒有選擇帶你一起走?”
“我爸為了留下她,死活要争我的撫養權,鬧上法庭費時太久了,是我主動讓她放棄的。”溫荷月微笑道,“她那麼耀眼的一個人,留在我爸身邊隻會毀了自己的未來,我不想成為威脅她的籌碼。”
“這麼多年聯系過嗎?我可以幫你找到她。”
“不必了。”溫荷月委婉拒絕,“如果時機合适,她一定會主動來找我;但如果她沒有,那就是還沒到時候,又或者,她已經不再需要我了。”
相比起重逢,她更希望的是母親能幸福。
賀雲野低沉地歎息一聲,看向她的眼神,蘊含了說不清的複雜情緒。
他說:“你就一點也不會把自己的需求放在首位嗎?這些年跟着你那賭鬼爹,什麼事都要自己扛着,如果有媽媽在,可能就不會那麼辛苦。”
“她首先要過屬于自己的人生,然後才是成為我的母親。”溫荷月像是想起了什麼,語氣略顯鄭重地問他,“最近我爸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賀雲野神色一頓:“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
“不算什麼大麻煩。”他懶洋洋回答,“就是前幾天來我公司了,我讓陳政找人把他按住,給了五十萬,警告了幾句讓他滾回小鎮去。”
溫荷月之前拉黑了溫健仁的所有聯系方式,溫健仁聯系不上她,又不知道她的具體住址,氣急之下竟然來了A城,并試圖鬧到了賀雲野的公司。
“他确實太胡來了。”溫荷月煩惱皺眉,“其實你連那五十萬也不用給的。”
“給了就給了,無所謂。”賀雲野說,“你不是下定決心不管他了嗎?我看你也不欠他什麼,再有下次,我見一次就揍他一次。”
她登時被他的語氣逗笑了:“好,非要那樣的話,也可以。”
她很少在他面前笑得這麼明媚展顔,不是刻意收斂的溫柔,而是有種與生俱來的天真與浪漫。
賀雲野深感意外,他盯着她愣了許久,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晃了神,趕緊移開視線。
“……這菌湯煮得不錯。”
“喜歡的話,我再去幫你盛一碗。”
誰知溫荷月正要起身,忽聽大門輕響,是管家進了客廳,恭敬通報。
“賀總,夫人,蘭小姐來了。”
“……”
兩人對視一眼,溫荷月沉默兩秒,放下了手中的湯碗。
她輕聲詢問:“需要回避嗎?”
賀雲野也無語,畢竟昨晚溫荷月問他要不要叫鐘蘭雅來探視,他還跟她生氣了,結果今天鐘蘭雅直接不請自來,怎麼解釋都好像越描越黑。
“……回避什麼?又不是我請她來的。”
話音未落,隻見鐘蘭雅提着兩袋進口高檔補品,袅袅婷婷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