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穿了條奶白的毛衣裙,搭配淺卡其色風衣,妝容也很淡,整個人顯得格外素淨,與她平時的裝扮風格完全不符。
她放下東西,彎起眉眼對賀雲野笑道:“我一直惦記你生病了,上午剛忙完就趕過來,連飯都沒吃呢。”
“不是什麼大病,用不着特意惦記。”賀雲野神色淡淡的,“你要忙你就忙你的。”
“可我擔心别人照顧不好你。”鐘蘭雅掃了一眼桌上的雜菌湯面,微微皺眉,關切詢問,“你中午就吃這些嗎?營養不夠,身體怎麼養得好?”
“我沒胃口,就喜歡吃點清淡的。”
鐘蘭雅若有所思,就像剛剛發現溫荷月也在場一樣,轉頭朝她微笑:“哦,是荷月煮的嗎?”
溫荷月站在那,明知對方是什麼心思,卻也沒法多說,隻能客套點頭。
“是啊,手藝不精,讓人笑話。”
“正好我餓了,能不能給我也盛一碗嘗嘗?”鐘蘭雅說,“還有上次你做的杏仁利口酒提拉米蘇,和那道黃椒魚片,家裡的廚師怎麼也做不出同樣的口味,今天可以再給我重做一次嗎?”
“……”
溫荷月那一瞬間的心情非常複雜,她知道鐘蘭雅這是故意在自己面前宣示主權,可賀雲野一直喜歡的不都是對方嗎?這主權宣示得到底有什麼意義?
算了,做就做吧,她并不打算和對方斤斤計較,自己躲去廚房,順便也給兩人留出單獨聊天的空間,最好能把這複雜的關系盡快處理清楚,屆時也能給她個痛快。
她實在不想再空頂着妻子的名号,卻過得像個第三者了。
她無奈歎了口氣,轉身欲走,結果卻被身邊的賀雲野一把攥住手腕扯回了原地。
她收勢不及,險些撞進他懷裡,登時仰頭困惑地看向他。
賀雲野單手摟在她腰間,表情和語氣都很漫不經心,他對鐘蘭雅說。
“想吃的話,我讓家裡的廚師給你做——另外,這麼簡單的菜都做不出來,你家也趕緊換個廚師吧。”
鐘蘭雅沒想到他會拒絕自己,而且還是當着溫荷月的面讓自己下不來台,強烈的自尊心幾乎令她當場甩臉色,但她還是按捺住了,轉而溫柔詢問。
“怎麼了,是生病了心情不好,還是在為那天的事生我的氣?”她認真解釋,“我已經說過了,最近家裡的應酬太多,兩個哥哥又一直為難我,所以才沒時間陪你,但我一定會盡力找到平衡,因為你對我很重要。”
賀雲野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有那麼一刻,他甚至也為自己油然而生的煩躁情緒而感到疑惑。
為什麼會感到煩躁?從前他明明對她很有耐心,哪怕知道她的野心遠比真心要多,哪怕知道兩人之間摻雜了互相利用的成分,他也依舊努力遷就她,希望能夠以此回應她曾經施予過自己的那些好。
然而現在,他為什麼卻開始懷疑和猶豫了呢?
“你突然說這些幹什麼?”
“因為不想我們之間産生誤會。”鐘蘭雅意味深長看了溫荷月一眼,“畢竟你許給我的承諾還沒有兌現。”
約定,承諾,誓言。
這些都該是屬于相愛之人的詞彙,溫荷月曾經擁有過,但和此刻的她并無關系,更不屬于她與賀雲野。
她想了想,依然覺得自己有些多餘,于是用力掙脫了賀雲野的懷抱。
“你們聊,我最近學了道新甜品,做給你們嘗嘗。”
賀雲野握緊她的手不準她走,他皺眉反問:“是多複雜的甜品,非得你親自做?”
“很快,一會兒就好,你們先聊着。”
眼看着賀雲野怎麼都不肯妥協,這時鐘蘭雅開了口。
“荷月,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和你取取經。”
溫荷月笑了一笑:“可以,你願意的話就來。”
兩人轉彎進了廚房,鐘蘭雅随即關門,将跟上來的賀雲野擋在了外面,并迅速反鎖。
“女孩子的談話,你不該偷聽。”
廚房的隔音非常好,極具隐私感,無論她們聊些什麼,賀雲野都不可能聽得見。
溫荷月平靜地切水果打發奶油,一門心思處理食材,并沒有先行挑起話題的意思。
鐘蘭雅等了許久,見對方居然比自己更沉得住氣,心底不爽,但也沒有表現出來。
她仍帶着笑意,開門見山地問:“以雲野的脾氣,你能忍受三年,想必很愛他吧?”
溫荷月輕聲回答:“我看蘭小姐也不是那種隻喜歡談情說愛的性格,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總有更重要的事情。”
“那對你而言,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蘭小姐覺得呢?”她熟練用刀剜着牛油果的核,頭也不擡反問,“究竟是人生的理想更重要,還是彌補與愛人缺失的時光更重要?”
“……”
“又或者你早就把理想和愛情混淆了,隻是想争個輸赢而已?”
鐘蘭雅本以為這場對話自己是應該占上風的,誰知溫荷月竟然言辭犀利,并不如她想象中那麼軟弱可欺。
她看向對方的眼神漸冷:“随便評價别人,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我出身小鎮,沒見過什麼世面,當然比不上蘭小姐更有禮貌和涵養。”溫荷月說,“不過蘭小姐這麼有涵養的人,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卻頻繁與我丈夫示好,傳出去也不會是什麼佳話。”
“……你不懂。”鐘蘭雅冷笑搖頭,“我和雲野之間的羁絆,是你無論如何也代替不了的,我救過他的命,我們陪伴了彼此最艱難的那幾年,他承諾過要永遠守護我。”
“嗯,我知道。”
“你知道,但是你貪心,因為雲野給了你一輩子也得不到的富貴,你舍不得放棄這一切,哪怕他對你隻有責任沒有感情,對嗎?”
溫荷月手裡的動作微微一頓,随後表情恢複如常,她将切好的水果片整齊碼到甜品碗裡,這才擡頭看向鐘蘭雅。
“你說對了一半,我是很貪心,但不是為了什麼富貴。”她說,“不過這也無所謂,我并沒有想要賴着不走,隻要流程合理。”
“你想名正言順和他在一起,就該開誠布公,讓他直接和我離婚——放心,我一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