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還是睡着了。
困意如海浪般洶湧而來,我一個弱小無助的鋼筆就像大海上的一艘獨木船,孤零零的浮在水面上。
一個浪花打來,船就翻了。
徹底陷入昏迷前,我感覺到有人抓住了我,把我放在了另一個地方。
應該是時臨亦。
隻有時臨亦才會随身攜帶我。
時臨亦不喜歡别人碰他東西,尤其是我,他很寶貴這支姐姐送給他的筆。
醒過來時,我已經回到時臨亦的宿舍了。
宿舍一片安靜,我聽到了幾種不同的呼吸聲。
他們睡了。
意識到這一點,我頓時聳拉下來,隻覺得自己的心情跟着夜幕一同沉寂了下去。
嗚嗚,電影沒看到。
好可惜。
我抱着膝蓋蹲在地上,呆呆地望着窗戶,用眼神畫着小圈。
準确的說,我蹲着的地方是筆杆的尾部。
時臨亦喜歡把筆正着放,不喜歡倒着放,這方便了我。我同樣喜歡正着不喜歡倒着,否則我就要和寫字的時候一樣,需要調整自己的方向。
方向不對,墨便不勻了。
眼睛畫圈比不過手,上下左右轉了一會就累了,酸得要命。
我一邊狂擦眼睛一邊哼哼。
我何時受過這等委屈。
想要的得不到,好奇的看不到,就連難過也沒有人注意到。
筆好苦,我好苦,筆身好苦,不如昏睡過去。
我撇下臉,繃緊了自己的腮幫子,左邊吹一下,右邊吹兩下,自己給自己找樂子。
很快,我便掌握了技巧,吹出了斷斷續續的曲子。
我聽過的曲目不多,唯一記得清楚的就是時臨亦經常哼的。
窗外寂寥,屋内寂靜,樹木嘩啦響了一陣,似乎相映屋内傳出的輕輕的曲子。
我輕輕哼着歌,也不怕有人聽見。
在第一次産生意識的時候我就試過了,沒有人可以聽到我的聲音,所以我一點都不擔心被人發現。
但說實話,我還是希望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不然太無聊了。
整日無所事事,隻有藍天白雲和我相伴。
就在此時,我聽到翻身下床的動靜。
我停下歌唱,慢吞吞地把視線移了過去。
是時臨亦。
我看着時臨亦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四處張望好像在找什麼。
我不由屏住了呼吸,生怕一個不留意就暴露了自己不是普通筆的事實。
我承認我有點害怕,害怕時臨亦知道我的秘密後會畏懼我,把我扔掉。
不僅是因為他是我的持有者,還因為他一出去就帶着我,我跟着他能看到好多以前沒見過的東西。
突然,我想到了一個盲點,脊椎骨飛快竄出一股涼氣,緻使我打了一個又一個寒顫。
我沒時間安慰自己。我不明白,時臨亦為什麼一直望着我的方向。
他發現了我?
不應該啊。
他們不是聽不到我的聲音嗎,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身體不由自主地繃緊。
我小心翼翼地擡起眼,對上時臨亦目光的刹那,懸在胸腔裡的一口氣忽地散了。
時臨亦視線的焦點沒落在我身上,他沒發現我。
可是太奇怪了,總覺得背後涼飕飕的。
以防萬一,下半夜我沒有睡覺,也沒有發出聲音。
太陽光從窗簾外升起來,照在了我的身上,我感覺自己像是在冬天裡曬太陽,渾身暖乎乎的。
一整晚沒睡的困意一股腦湧上來,大腦昏昏沉沉,眼皮酸痛,沒幾秒就閉上了眼睡了過去,等我再次醒來,耳邊是老師講課的聲音。
迷茫地環視一圈,結果大家在上課。
“……PPT和教材的内容是不同的。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們,期中考試的内容有百分之七十在PPT上,書上隻有百分之三十。如果你們想不挂科,還是好好做筆記吧,到時候筆記就是你們的課堂表現,我會根據筆記詳細給你們打分。”
我遲疑了一會,下意識在腦海裡搜索時臨亦的年齡。
19歲。
剛通過高考考上了市裡最好的大學。
也就是說,時臨亦現在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學生,他的大學生涯剛剛開始。
所以……剛開始就這麼慘麼?
本以為熬過了高考就能迎來七色彩虹,沒想到隻是從一個痛苦繁忙的地方轉到了另一個忙碌但更自由的地方。
可憐的時臨亦,要認真聽課記筆記喽。
然而我作為時臨亦手中最貴的筆,擁有着墨在筆在,墨無筆在的超強實力,我會坐以待斃,不幫助他嗎?
這當然是……會的。
因為我就算看不慣也做不了什麼啊,嘿嘿。
我唯一打得過其他筆的地方是身價,别的筆兩塊三塊五塊十塊,我不一樣,我上萬塊。
喔,我還有另一個長處,那就是我那超強的續航能力。
墨在筆在,墨無我在。
所以說,我絕無僅有。
時臨亦最好認清現實,看清自己的情況,找一支用起來特别順滑、特别順手的筆記筆記。